“红星”基地的黎明,是被嘹亮的军号声唤醒的。
呜——!
号声穿透薄雾,回荡在梧桐掩映的营区。陈默一个激灵从硬板床上坐起,前世刻在骨子里的生物钟瞬间激活。同宿舍的王小磊却像只受惊的兔子,裹着被子滚到床脚,睡眼惺忪地嘟囔:“啥…啥动静?着火了?”
“起床号。”陈默声音平静,动作利落地套上基地发的深蓝色运动服——布料厚实耐磨,样式朴素,左胸位置绣着那颗小小的红底金星徽章。
走廊里传来沉稳的脚步声和低沉的哨音。两人迅速洗漱,冲出宿舍楼。操场上,十几个和他们年龄相仿的少年已经列队站好,个个精神紧绷,眼神里带着好奇与一丝紧张。带队的是个皮肤黝黑、眼神如鹰的年轻教官(代号“雷公”),穿着同样的运动服,只是臂章多了一道闪电标记。
“立正!”“雷公”的声音不高,却像带着电流,瞬间让队伍鸦雀无声,“报数!”
“一!”“二!”……声音参差不齐。
“重来!没吃饱饭吗?!报数!”
“一!”“二!”……这次整齐洪亮了些。
陈默站在队伍里,感受着这熟悉的、带着铁锈味的纪律气息,心底反而涌起一种奇异的踏实感。这里,效率就是生命,规则就是保障。王小磊站在他旁边,紧张得手心冒汗,小脸绷得紧紧的。
“红星基地第一条铁律!”“雷公”目光扫过所有人,“身体是革命的本钱!更是搞科研的本钱!从今天起,早上六点半,操场集合!五公里!跑不完的,加练!听明白没有?!”
“明白!”稀稀拉拉的回应。
“大点声!听明白没有?!”
“明白!!!”吼声震落了梧桐叶上的露珠。
五公里晨跑,对陈默前世的身体素质是小菜一碟,但对现在这具小学生的身体来说,是实打实的考验。他调整呼吸,保持节奏,稳稳跑在队伍中段。王小磊开始还能跟着,两公里后就龇牙咧嘴,被陈默硬拽着胳膊往前拖。“雷公”像头不知疲倦的豹子,在队伍前后穿梭,吼声不断:“步子迈开!呼吸!别跟快断气似的!王小磊!腰挺直!跑起来!”
当陈默拖着几乎瘫软的王小磊冲过终点线时,“雷公”难得地看了陈默一眼,微微点了下头:“还行,没掉队。”
早餐在基地食堂。食物量大管饱,营养均衡,但毫无精致可言:大盆的馒头、浓稠的小米粥、水煮蛋、咸菜。吃饭时要求安静,只有餐具碰撞的轻响。王小磊狼吞虎咽,陈默则默默观察着周围:几个年龄稍大的少年(估计是中学生)坐姿笔挺,眼神沉稳,低声交谈时用的词汇明显超出同龄人范畴(“气动参数”、“晶格结构”)。**这里的孩子,没有一个是来“玩”的。**
上午,是基础理论课。教室宽敞明亮,讲台上站着一位头发花白、戴着厚厚眼镜的老教授(姓钱),板书遒劲有力。内容并非小学奥数,而是深入浅出的**物理现象本质剖析**和**工程思维启蒙**。
“同学们,今天我们不讲浮力公式怎么算,”钱教授声音温和却带着力量,“我们想想,为什么铁船能浮在水上?仅仅是因为排开水吗?钢铁的密度可是水的八倍!想想它的形状!想想船底下的水被压下去又涌上来的力量传递过程!这就是**压力分布**!这就是**流体与结构的相互作用**!搞清楚了本质,公式只是工具!”
他随手画了个简陋的船体截面图,标注水流和压力箭头。陈默听得全神贯注。这是将复杂原理掰开揉碎,直指核心的讲法!王小磊开始还努力听,后来就有点云里雾里,在笔记本上画起了小火箭。
下午,是重头戏——“兴趣工坊”。陈默和王小磊被带到了昨天那间拥有数控机床等“大玩具”的超级工作间旁、一个相对独立但设备依然精良的区域。这里被划分为几个主题区:动力、材料、电子、控制。每个区域都有专门的辅导老师(穿着蓝色工装,胸口绣着红星)。
负责“动力区”的,正是王振邦教授。
“陈默,你的‘小管子’带来了吧?”王振邦笑着问。
陈默点点头,打开木箱,捧出那根闪亮的合金管。
“好!”王振邦接过管子,掂量了一下,“基础打得很扎实。但在这里,我们要给它‘升级’,让它喘得更猛,更稳!看到那边的台子了吗?”他指向动力区一角一个固定着各种接口的金属平台,“那是‘小管子’的专用‘体检床’和‘健身房’。”
陈默眼睛一亮!专用测试台!
“不过,上‘健身房’前,得先做个体检。”王振邦把合金管递给旁边一个年轻的工装老师(姓孙),“孙工,带陈默去扫描一下内部结构,建立数字模型。咱们看看这‘小身板’在极限压力下哪里先扛不住。”
孙工是个沉默寡言的实干派,点点头,带着陈默走向工作间深处一个用磨砂玻璃隔开的小隔间。隔间里,一台半旧的工业ct扫描仪正发出低沉的嗡鸣。旁边连着一台老式的、屏幕泛黄、机箱笨重的工控电脑(运行着doS系统)。
“这是基地‘退休’的工业ct,精度还行,对付你这小管子足够了。”孙工一边熟练地操作设备将合金管固定在扫描台上,一边解释,“扫描完,数据传到那台老电脑上,用专用软件重建内部结构模型,就能做应力分析了。”
陈默好奇地看着。这台ct虽然旧,但在80年代绝对是顶尖设备!他前世用过更先进的,但此刻看着那泛绿的扫描图像在屏幕上一点点生成,还是有种亲切感。
扫描过程很顺利。但当孙工试图将海量的扫描数据传输到那台老旧的工控电脑进行三维重建时,问题出现了。电脑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硬盘灯狂闪,屏幕上的进度条像蜗牛爬一样缓慢,最后干脆卡死了!孙工皱着眉,反复重启、尝试,急得额头冒汗。
“孙工,数据量太大,老机器处理不动了吧?”陈默在旁边看得真切。那台工控机的配置(处理器?4mb内存?几十mb硬盘?)处理这种级别的三维重建,简直是老牛拉火车。
“是啊,”孙工无奈地叹气,“这老爷机服役快十年了,早该淘汰了。但新的进口设备审批…唉,一言难尽。只能等它慢慢算,或者分段处理,麻烦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