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号实验室”的牌子在哈工大国重楼里亮得晃眼。陈默感觉自己像被劈成了两半。
一半泡在“海影”项目组。南海舰队的实战捷报如同给项目注入了一针强心剂，海军装备部的订单意向雪片般飞来。但陈默很清楚，部队试用才是真正的“大考”。他带着团队像绣花一样，对着首批交付部队的三个“蜂群中队”进行最后的“精修”：优化起落架密封件以杜绝那微小的渗漏风险；升级水下声学浮标的通信协议，在低带宽下榨出更多信息量；为“小牙签”激光导引头编写更智能的目标识别和抗干扰算法。同时，还要编写厚得像砖头一样的《“海影”系统操作维护手册（士兵友好版）》，确保那些习惯了操枪弄炮的水兵兄弟们，能顺利“驯服”这群高科技“小蜜蜂”。
另一半则深陷“零号实验室”的“等离子风暴”里。五院派来的专家们水平是真高，要求也是真变态。他们带来的“极光快递标准版”地面模拟平台图纸，复杂程度让王浩天天哀嚎“这玩意儿造出来能直接烤全羊了”。李思远则完全沉浸在了算法的深渊里，头发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油腻稀疏。陈默白天处理“海影”的事，晚上就抱着钱老的手稿复印件和《高温等离子体物理导论》啃，试图在专家们讨论“非平衡态磁流体动力学对鞘套振荡模态的影响”时，能勉强听懂个大概，再适时抛出自己那些“土味”却往往直指核心的缝合脑洞。
“陈默，你这个‘特征绑定’的核心思路是对的，”五院的等离子体大佬张工在一次讨论后，难得地给予了肯定，“但真实再入环境下的等离子体湍流，其瞬态特征的随机性和关联性，远比你那个‘乞丐版’复杂。我们需要找到更普适的‘特征锚点’，可能是某种统计规律下的能量分布，或者是特定振荡频率的耦合……” 张工在白板上写下一串让陈默眼晕的公式。
“张工，”陈默揉着发胀的太阳穴，硬着头皮提出想法，“咱们能不能……别总想着‘预测’它？咱就‘守株待兔’行不行？把接收端的‘耳朵’（特征提取算法）练得贼灵敏，甭管等离子体怎么抽风，只要它出现**任何**一个我们预设库里的‘特征形状’，我们就同步打一个极短脉冲标记它！这样，接收端只要捕捉到这个‘形状+标记’的组合，就知道‘哦，这个形状出现了’，它就代表一个信息比特！咱们把信息编码，直接‘刻’在等离子体自身的变化图谱上！”
实验室里安静了几秒。专家们面面相觑，随即眼中爆发出精光。
“妙啊！”李思远第一个反应过来，“主动放弃预测复杂的整体状态，只关注局部瞬态特征！把信息传递转化为特征图谱的识别和标记！这思路……简直是把复杂问题暴力拆解了！”
张工也抚掌：“虽然听起来有点‘笨’，但工程实现上可能更可行！需要强大的实时模式识别能力，但避开了最难的物理建模！陈默，你这脑子，怎么长的？”
陈默嘿嘿一笑，深藏功与名：全靠重生挂和“土味”直觉硬怼！
方案方向定了，但“标准版”平台的建造却卡住了。模拟更大尺度、更高能量的等离子体，需要超强的磁场约束和精密的能量注入控制。王浩和实验室的工程师们，对着核心的磁约束线圈设计图纸，眉头拧成了疙瘩。
“材料要求太高了！”王浩指着图纸，“要承受瞬间的强磁场和高温粒子流冲击，还要保证极高的冷却效率……现有的几种特种合金，要么强度不够，要么导热不行，要么贵得离谱！”
“加工精度也是问题，”一位工程师补充，“线圈的绕制精度和内部冷却流道的制造，国内能达到这个水平的厂家……”
讨论陷入了僵局。陈默看着图纸上那复杂的线圈结构，脑子里又开始“缝合”。承受高温高压？强磁场？高效冷却？这感觉……有点熟悉？
就在“零号实验室”被线圈卡脖子的时候，陈默的手机又响了。这次是东海舰队某护卫舰的舰长，语气带着一丝凝重和急切：
“陈顾问！我们这边试用遇到点‘特殊情况’，需要技术支持！”
东海舰队的试用舰，正在执行一次靠近争议岛礁的巡逻任务。这片海域岛礁密布，水文复杂，电磁环境也因为靠近某些“不怀好意”的监听站点而异常诡谲。
“我们按计划释放‘海影’蜂群执行对岛礁周边可疑目标的抵近侦察，”舰长语速很快，“蜂群在低空穿行岛礁时，突然遭遇**强电磁干扰和GpS欺骗信号**！干扰源很狡猾，藏在岛礁背面，强度大、频段跳变快！部分‘静默蜂’的导航系统瞬间受到干扰，编队出现混乱！”
陈默心一沉。复杂岛礁环境下的强针对性干扰，这是“海影”面临的新挑战！
“然后呢？集群重组了吗？”
“重组了！多亏了你们那个‘蜂群意志’！”舰长语气带着庆幸，“损失了几架撞礁的，但大部分依靠惯性导航和互相间的相对定位，迅速稳住了阵脚，切断了被欺骗的GpS信号，切换到纯自组网模式！更绝的是！”舰长声音提高，“集群似乎‘感知’到了干扰源的方位！它们自动分出一支小队，超低空掠海，绕过岛礁，**直接找到了干扰源——一艘伪装成渔船的电子侦察船！** 高清影像实时回传！证据确凿！我们立刻进行了警告驱离！”
“干得漂亮！”陈默松了口气，随即又敏锐地捕捉到关键点，“等等，舰长，您说集群‘感知’到了干扰源方位？我们目前的算法，主要依赖信号强度和到达角粗略估计，在复杂多径环境下精度有限……”
“对！我们也觉得神奇！”舰长肯定道，“事后分析数据链记录，发现当干扰爆发时，集群内部的自组网信号在**经过某些特定路径（比如被干扰源所在方向的礁石反射）时，畸变特征与其他方向明显不同**！集群AI似乎实时捕捉并分析了这些微妙的畸变差异，综合判断出了干扰源的大致方向！这……这是你们预设的功能吗？”
陈默愣住了。这……还真不是！这是集群智能在实战压力下，基于预设的“抗干扰”和“目标定位”基础逻辑，**自主进化出的新能力**！如同生物在环境压力下产生的适应性变异！
“舰长，这可能……是‘蜂群意志’在实战中自己‘悟’出来的！”陈默的声音带着难以抑制的激动，“我需要详细的数据链黑匣子记录！这太重要了！”
挂断电话，陈默立刻把情况同步给了“海影”项目组的算法团队。整个团队都沸腾了！实战催生自主进化！这比实验室里设计一百种算法都宝贵！这证明了“海影”蜂群智能架构的强大生命力和战场适应潜力！
“深蓝是最好的练兵场！”陈默对着兴奋的团队喊道，“立刻分析数据！把这个‘环境特征辅助干扰源定位’的新能力模块化，更新到所有‘海影’蜂群的‘蜂群意志’核心库里！”
他刚布置完任务，手机又响了。这次是“零号实验室”的王浩，声音带着哭腔：
“默哥！你快来！‘乞丐版’平台……炸了！”
陈默心里咯噔一下，拔腿就往隔壁冲。
冲进“零号实验室”，一股焦糊味扑面而来。那个立下汗马功劳的“人造小太阳（乞丐版）”金属罐子，此刻顶部冒着缕缕青烟，外壳焦黑一片，连接的高压电源线都熔断了。李思远和五院的张工等人正围着它，脸色凝重。
“怎么回事？”陈默急问。
“我们想尝试提高等离子体能量密度，模拟更恶劣的环境，”王浩哭丧着脸，“结果……磁约束瞬间失效，高温等离子体喷涌，把发射探头和部分传感器直接气化了……短路，爆了……”
“人没事吧？”陈默最关心这个。
“没事！自动保护切断了，就是设备……”王浩指着惨不忍睹的罐子。
张工蹲下身检查着焦黑的残骸，眉头紧锁：“材料还是扛不住瞬时热冲击……冷却也跟不上。”他抬起头，看向陈默，眼神复杂，“陈默，看来‘标准版’平台的核心瓶颈，绕不过去了。材料、工艺、冷却……这些硬骨头，不好啃啊。”
陈默看着还在冒烟的“乞丐版”，又想起东海舰队的报告，想起那在复杂电磁环境下自主进化的蜂群。
深蓝的“蜂群”在实战中越战越勇。
苍穹的“微波炉”却在实验室里炸了膛。
一边是实战催生的进化，一边是基础研究的深壑。
压力如山，但陈默的眼神却更加锐利。他走到焦黑的罐子前，蹲下身，用手指抹了一点焦灰。
“炸了……就说明路子没走通，也说明咱们逼到它的极限了。”陈默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灰，看向张工和王浩，“硬骨头？那就啃！东海那边的‘蜂群’在战场上都能自己学会新招，咱们在实验室里，还怕啃不下几块硬骨头？”
他走到白板前，拿起笔，用力写下：
**“零号实验室”攻坚目标：**
**1. 抗瞬时热冲击+强磁场+高效冷却三合一特种材料！（缝合方向：航天耐烧蚀材料+核聚变第一壁材料思路？）**
**2. 超高精度磁约束线圈制造工艺！（找国内顶尖院所合作！）**
**3. 主动式微通道相变冷却系统！（王浩主攻！）**
“思远，”陈默转头，“你继续优化‘特征图谱识别’算法，等新平台！”
“张工，”他又看向五院专家，“材料工艺这块，需要五院的资源和渠道支援！”
深蓝的捷报是鼓舞，苍穹的挫折是鞭策。
陈默，这个哈工大的“特殊”学生，站在冒烟的实验设备和写满公式的白板之间，眼神如磐石。
学业？考试？那些都是浮云。
为国铸剑，深蓝苍穹，才是他真正的考场！
这“零号”的硬骨头，他啃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