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抬起眼，平静地迎上王燕妮的目光：“我不知道我亲生父母是谁。我是抱养的。学医是我自己的选择。”
王燕妮脸上的笑容似乎僵了一下，但很快恢复自然，语气里带上了一丝恰到好处的同情：“是这样啊，真是个坚强的孩子。那你一个人在京都求学，确实不容易。”
这时，苏沐沐端着茶和一盘精致的点心过来了，打破了客厅里略显微妙的气氛。
“兰天赐，快尝尝，这是我姨妈亲手做的桂花糕！”她把茶杯和点心盘放在天赐面前的茶几上。
“谢谢。”天赐拿起茶杯，却没有碰那些看起来就很甜腻的点心。
“天赐同学很有主见，也很努力。”王燕妮适时地转换了话题，开始聊一些关于专业学习方法和未来规划的建议。她讲得很专业，也很有条理，确实像是在“指导”。
天赐认真地听着，偶尔点头，或者简单回应一两句。他知道，王燕妮或许确实有惜才之心，但那份居高临下的审视和对家世背景的在意，也是真实存在的。
苏沐沐坐在一旁，一会儿看看天赐，一会儿看看姨妈，努力想插话活跃气氛，但天赐的回应总是很简洁，王燕妮又掌控着话题的方向，她几次张嘴，都没找到合适的机会。
“……总之，大学期间，除了学习，也要多参加一些社团活动，拓展一下人际关系，对你将来有好处。”王燕妮做了个总结性的发言，端起茶杯轻喝了一口。
天赐看了看墙上的挂钟，时间差不多了。他放下茶杯，站起身：“谢谢王教授的指导，我学到很多东西。时间不早了，我该回去了。”
“不多坐一会儿吗？晚饭……”王燕妮客气地挽留。
“不了，晚上实验室还有点事。”天赐找了个借口。
“那好吧。”王燕妮也没强留，站起身，“沐沐，送送天赐。”
“嗯！”苏沐沐连忙跟着站起来，送天赐到门口。
“兰天赐，今天谢谢你来。”苏沐沐站在门口，看着他，“我姨妈她……说话可能直接了点，你别介意。”她似乎也察觉到了什么。
天赐看了她一眼，她脸上带着一丝担忧。
“没事。”他摇摇头，“王教授说得很有道理。我受益匪浅！那我先走了？”
“嗯，路上小心！”苏沐沐冲他挥了挥手。
天赐转身离开，脚步不快不慢。
走出教职工家属区，午后的阳光依旧明媚，但他心里却像是蒙上了一层薄薄的灰。
王燕妮家里的茶很香，点心很精致，沙发很柔软，但那都不是属于他的世界。
他甚至觉得，连那里的空气，都带着一种让他无法融入的隔阂感。
他更习惯实验室里消毒水的味道，更习惯图书馆里书本的墨香，更习惯宿舍里那张硬邦邦的床板。
那些看似善意的“指导”和“关心”，反而让他更加坚定了要依靠自己的决心。
他不需要别人的同情，也不奢求融入不属于自己的圈子。他要做的，就是努力学习，掌握知识，然后，走出一条属于自己的路。
他回到宿舍时，刘斌和陈默还没回来，周浩依然戴着耳机，手指在键盘上翻飞，对他的进出毫无反应。
天赐走到自己的书桌前坐下，窗外的阳光斜斜地照进来，在地板上投下一块明亮的光斑。
他看着那光斑，又看了看桌上摊开的厚重医学书，刚才在王燕妮家客厅里那种格格不入的感觉再次涌上心头。
他轻轻吐出一口气，将那份不适压了下去。他伸手拿起一本《病理学》，翻开了书页。书页上的文字和图片迅速将他的注意力吸引过去。那些关于细胞、组织、疾病的知识，才是他现在最应该抓住的东西，是他通往未来的阶梯。
周浩那边依旧只有键盘敲击的声音，像是自成一个世界。
天赐没有在意，他沉浸在书本里，指尖划过那些密密麻麻的铅字。他知道，自己和苏沐沐、和王燕妮，甚至和这个宿舍里的周浩，都来自不同的世界。强行融入没有意义，他只需要走好自己的路。
他翻过一页书，目光专注而锐利。比起那些虚无缥缈的人际关系和背景，知识是更可靠的武器。
傍晚，刘斌和陈默回来了，带回了外面的喧嚣和食物的香气。
“天赐，周浩，吃饭没？我们带了炒饼！”刘斌扬了扬手里的塑料袋。
周浩摘下耳机，摇了摇头：“吃过了。”
“我吃过了，谢谢。”天赐也回答。
“那行，我们自己解决。”刘斌也不客气，和陈默在桌子旁坐下，打开饭盒狼吞虎咽起来。
“对了天赐，”陈默一边吃，一边含糊不清地说，“下午辅导员来过，好像是找你的，让你有空去他办公室一趟。”
“找我？”天赐有些意外，“知道是什么事吗？”
“没说，就留了个条。”陈默指了指天赐桌角压着的一张便签。
天赐拿起便签，上面是辅导员龙飞凤舞的字迹：兰天赐同学，请于明天上午十点来我办公室。
辅导员找他会有什么事？助学金的事情已经落实了。天赐想不出其他原因，只能暂时把疑问压在心底。
“谢了，陈默。”
“客气啥。”陈默摆摆手，继续对付他的炒饼。
一夜无话。
第二天上午，天赐提前十分钟来到了辅导员办公室门口。他整理了一下衣领，轻轻敲了敲门。
“请进。”里面传来一个年轻男人的声音。
天赐推门进去。
办公室不大，靠窗的书桌后坐着一个戴眼镜的年轻男人，看起来三十岁左右，穿着干净的白衬衫，神情温和。这就是他们的辅导员，李老师。
“李老师好，我是临床医学一班的兰天赐。”
“哦，兰天赐同学，快坐。”李老师指了指对面的椅子，脸上带着微笑，“找你来，是有个事情想跟你商量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