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阳区政府办公室的荧光灯在凌晨两点依然亮得刺眼，林昭揉了揉发酸的后颈，指节在键盘上顿了顿。
系统界面浮现在视网膜边缘，淡蓝色的数据流正将最新的《云州市未来五年产业规划征求意见稿》拆解成关键词，\"绿色能源交通枢纽老旧小区改造\"三个标签在半空中微微发亮。
\"小林啊，李科长说考核组临时加了道题。\"王姐端着保温杯探进头来，杯口飘出的枸杞香混着打印机的墨味，\"说是要在明早八点前，拿出一份能衔接市规划的区域发展报告。\"她压低声音，目光扫过斜对角工位——李明杰正跷着二郎腿翻报纸，报纸挡着的半张脸看不出表情，只有指节捏得报纸簌簌响。
林昭的手指在桌下轻轻叩了叩，父亲留下的老笔记本隔着西装内袋贴着心口。
系统【危机预警】的淡红光圈在他视野边缘缓缓转动，那是他刚晋升副科解锁的新功能，此刻正针对\"临时加题\"这个关键词释放着若有若无的警示。
他想起半小时前陈主任拍他肩膀时说的话：\"小昭，有些人急了，急着把水搅浑。\"
\"知道了王姐。\"林昭抬头笑了笑，从抽屉里摸出盒薄荷糖，\"您先去歇着，我加会儿班。\"糖纸窸窣的声响里，他瞥见李明杰的报纸往下滑了两寸，露出半只泛红的眼尾——那是熬了两夜盯梢的痕迹。
键盘重新敲响时，系统【政策推演】模块自动展开。
林昭输入\"青阳区产业升级民生\"三个关键词，三秒后，屏幕上跳出五套方案，每套方案末尾都标注着\"与市规划重叠度民众支持率预测执行阻力指数\"。
他的目光在第二套方案上顿住——\"绿色能源+交通优化+老旧小区智慧化改造\"，阻力指数标着\"中\"，但支持率预测高达82%。
\"需要案例参考吗？\"系统提示音在脑海里响起，不等他回应，苏州工业园区\"光伏+社区\"试点数据、杭州\"城市大脑\"交通优化报告已经在桌面平铺开来。
林昭的指尖快速划过屏幕，忽然听见身后传来刻意放大的咳嗽声。
李明杰不知何时凑到了他工位旁，手里端着一次性纸杯，杯底沉着没化开的咖啡渣：\"小林啊，年轻人别太拼，这报告可不是靠熬夜就能写好的。\"他的目光扫过林昭屏幕，瞳孔微微收缩——那是看到关键数据时的本能反应，\"当年我写这种材料，可是要找......\"
\"李科长。\"林昭突然转身，椅子在地面划出刺耳的声响。
系统【人性图谱】显示李明杰的喉结上下滚动了0.2秒，这是被打断话头时的尴尬。
林昭指着电脑侧边栏：\"您看这组能耗数据，和去年城建公司给的开发区规划是不是有冲突？\"他故意把\"城建公司\"三个字咬得极重，看着李明杰端杯子的手猛地一抖，咖啡溅在西裤上，晕开深色的渍。
\"我、我去趟卫生间。\"李明杰扯了扯领带，转身时撞翻了林昭的马克杯。
清水泼在地板上，倒映出他发颤的鞋尖——那双擦得锃亮的皮鞋，和三天前转账记录里\"张总\"送的定制款一模一样。
林昭弯腰捡马克杯时，桌角的手机亮了。
是李文博发来的消息：\"我在打印室，需要帮忙校对数据吗？\"这个新来的科员总爱把衬衫下摆扎得整整齐齐，此刻屏幕里的照片显示他抱着一摞文件，镜片上还沾着打印机的粉尘。
林昭回复\"三楼茶水间\"，起身时瞥见李明杰的背影消失在消防通道——那里的窗户正对着城建公司的写字楼，他猜得到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茶水间的微波炉\"叮\"地一声，李文博端着两杯热可可过来，杯壁上凝着细密的水珠：\"我猜你没吃晚饭。\"他翻开自己带来的文件夹，\"这是我整理的近三年青阳区民生投诉数据，噪音、停车、物业纠纷排前三，和你报告里的'老旧小区改造'能对上。\"年轻人的手指在数据上快速划过，镜片后的眼睛亮得像星子，\"对了，系统里的交通优化方案，我查了公交线网图，要是把17路延伸到新客运站......\"
林昭的笔尖在笔记本上沙沙作响，系统界面突然跳出【跨部门协作】提示——这是他刚晋升副科解锁的新权限。
他心念一动，界面里立刻弹出交通局王科长的联系方式，备注栏写着\"曾参与杭州交通优化项目\"。
李文博凑过来看，眼睛突然瞪圆：\"王科长？
我上周还帮他送过文件！\"
凌晨四点，窗外的天空泛起鱼肚白。
林昭揉了揉发涩的眼睛，最后一次检查报告目录：第一章产业升级（绿色能源产业园+传统制造业转型），第二章环境治理（雨污分流+社区光伏），第三章民生改善（智慧小区+公交优化）。
每个章节下都贴着系统提供的政策依据，连可能遇到的阻力——比如老旧小区加装电梯的资金缺口，都附上了\"财政补贴+居民自筹+企业赞助\"的三重方案。
\"可以了。\"李文博合上最后一页校对稿，钢笔在\"数据准确率99.7%\"后面画了个重重的对勾，\"就算李科长挑刺，也找不出毛病。\"他突然压低声音，\"我刚才去卫生间，听见李明杰在打电话，说什么'那小子要是过了，咱们的地......'然后就挂了。\"
林昭的手指在\"绿色能源产业园\"的选址上顿了顿，那里标着\"原城建公司闲置开发区\"。
系统【危机预警】的红点突然剧烈闪烁，一行血字在视野里炸开：【城建公司正在运作该地块抵押融资，报告若通过将直接截断其资金链】。
八点整，考核组会议室的门准时打开。
林昭抱着报告进去时，陈主任正往保温杯里续水，看见他来了，悄悄眨了眨眼。
张处长翻报告的声音很响，每翻两页就抬头看林昭一眼，目光从疑惑逐渐变成审视，最后变成赞许。
\"林昭同志。\"张处长合上报告时，封皮发出清脆的响声，\"说说你的规划里，为什么把绿色能源放在第一位？\"
林昭站得笔直，目光扫过会议室墙上的\"为人民服务\"标语：\"青阳区有37个老旧小区，60%的居民投诉与停电、供暖不足有关。\"他点开投影仪，苏州试点的社区光伏数据在墙上铺开，\"这套方案不仅能解决民生痛点，还能把多余电量并入电网，预估每年为区财政增收500万。\"
\"那交通优化部分，\"考核组里的发改委专家推了推眼镜，\"17路公交延伸会增加运营成本，怎么解决？\"
\"我们和明远集团谈了合作。\"林昭调出陆明鸢发来的邮件截图，\"他们的新能源公交正好需要试点线路，运营成本由企业承担70%，政府补贴30%。\"系统【人性图谱】显示专家的眉毛微微扬起，这是兴趣被激发的信号，\"更重要的是，新线路能把客运站到开发区的时间从40分钟缩短到15分钟，给即将入驻的新能源企业解决员工通勤问题。\"
会议室里响起此起彼伏的翻页声。
陈主任的茶杯盖\"咔\"地扣上，笑得眼角的皱纹都堆起来：\"小昭这报告，既有民生温度，又有经济眼光。\"他转头看向一直沉默的李明杰，\"李科长，你觉得呢？\"
李明杰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指节泛着青白。
他盯着报告里\"原城建公司开发区\"的字样，喉咙动了动，最终扯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年轻人有冲劲是好事......\"
\"我给满分。\"张处长突然打断他，钢笔在评分表上划出有力的痕迹，\"这报告不仅符合市规划，还考虑到了执行细节，比我预期的好太多。\"
陈主任跟着写下\"优秀\"，笔尖在纸上顿了顿，又补了句\"建议重点培养\"。
考核组其他成员陆续点头，有位女评委甚至举起报告：\"这几个民生案例选得好，正好能当典型材料报上去。\"
掌声响起时，林昭听见自己心跳如擂。
他望向窗外，晨雾正逐渐散去，能隐约看见城建公司的玻璃幕墙在阳光下泛着冷光。
系统【危机预警】的红点仍在跳动，这次的提示比以往更清晰：【城建公司张总已联系神秘人物，24小时内将有动作】。
李明杰不知道什么时候站了起来，椅子在地上拖出刺耳的声响。
他扯了扯皱巴巴的领带，经过林昭身边时，压低声音说：\"你赢了这次，不代表......\"
\"代表我能赢下次。\"林昭转头，看着李明杰瞬间煞白的脸，\"而且，有些游戏，从来不是靠小手段就能赢的。\"
散会时，陈主任把林昭拉到一边，手里捏着张纸条：\"刚才发改委的王局长说，下周有个区域发展研讨会，让你带着报告去讲讲。\"他拍了拍林昭的肩膀，目光扫过窗外的城建公司大楼，\"小昭啊，有些根须埋得深，但该拔的时候......\"
林昭摸了摸内袋的老笔记本，父亲的字迹仿佛在指尖发烫：\"破局者，先护根；护根者，必见光。\"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是顾轻语发来的消息：\"废车场监控又有新发现，城建公司那辆车昨晚去了郊区别墅，需要帮忙跟踪吗？\"
林昭望着李明杰匆匆离开的背影，系统界面跳出新的提示：【真正的棋局，才刚刚落子】。
走廊尽头的窗户透进晨光，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一直延伸到楼梯口——那里，一个穿黑色西装的男人正背对着他打电话，声音压得很低：\"林昭的报告......对，必须阻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