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昭的笔尖在笔记本上顿住时，窗外的暮色正漫过青阳区政府大楼的窗棂。
他刚在\"政策试点可行性报告\"末尾签上名字，手机突然在桌面震动，来电显示是个陌生的本地号码。
\"喂？\"他接起，耳麦里传来的呼吸声让后颈微微发紧——那是刻意压低的沙哑，像砂纸摩擦金属：\"林副处长，最近手伸得太长了吧？\"
笔杆在指节间碾出红痕。
林昭垂眸盯着笔记本上父亲的字迹，\"根扎在泥里\"几个字被阴影揉成一团：\"您哪位？\"
\"别装糊涂。\"对方嗤笑一声，背景音里有抽油烟机的轰鸣，像是躲在小饭馆后巷打的电话，\"上个月开发区那块地，我们老板让出中标资格时，可是说好了'各退一步'。
现在倒好，连审计都要插一脚？\"
林昭的拇指轻轻划过笔记本边缘的磨损处。
他记得三天前区政府刚宣布，原中标单位因\"财务风险预警\"被替换，新接手的陈总公司经过三轮资质审核——这是系统\"政策推演\"给出的最优方案，能将烂尾风险从73%降到12%。
\"得寸进尺的人，该是您吧？\"他声音平稳，指节却捏得发白，\"如果没别的事——\"
\"啪\"的挂断声震得耳膜发疼。
林昭立刻调出系统光屏，指尖点向\"人性图谱\"。
蓝色数据流在眼前炸开，来电号码归属地跳出来时，他瞳孔微缩：云州市宏盛建筑前法务主管周强。
而宏盛，正是被替换的原中标单位关联公司。
系统提示音在耳畔响起：\"检测到潜在威胁，建议标记目标人物弱点：周强三年前因伪造合同被律所开除，现任职于宏盛旗下咨询公司，近期信用卡还款逾期三次。\"
林昭合上笔记本时，窗外的晚霞已经褪成青灰色。
他把手机塞进西装内袋，指腹隔着布料压了压——那里还揣着父亲的老照片，照片里的人正用当年在拆迁现场劝返钉子户时的温和眼神望着他。
第二天清晨，陈总的皮鞋声在走廊里敲出急鼓点。
林昭刚泡好的茶还冒着热气，办公室门就被叩响，推门进来的男人西装皱巴巴的，领带歪在锁骨处：\"林处，他们开始动真格的了。\"
\"税务稽查？\"林昭放下茶盏，目光扫过陈总发青的眼底——那是熬了整夜的痕迹。
\"昨天下午四点，区税务局突然上门，说要查我们近三年的账目。\"陈总扯松领带，一屁股坐在沙发上，\"我让财务把凭证全搬出来，他们翻到一半又说'系统故障'，今天早上又来电话，说要扩大到关联企业。\"他掏出手机划拉两下，屏幕转向林昭：\"您看，我表弟的建材厂也收到了协查通知。\"
办公室里飘进一缕柠檬草香。
陆明鸢踩着细高跟推门进来，酒红色风衣下摆扫过陈总的皮鞋尖：\"想用税务稽查逼退我们？\"她嗤笑一声，掏出手机按了几个号码，\"李律师吗？
现在立刻调三组人去陈总公司，合规审计预演两小时内启动。
对，突击检查的预案也要准备——他们敢来，我们就敢把账本摊在阳光下。\"
林昭望着她涂着酒红色甲油的指尖在手机屏上翻飞，系统光屏突然弹出提示：\"陆明鸢情绪值+15，当前信任度87%。\"他低头在笔记本上记下\"税务反制：审计预演\"，笔尖停顿片刻，又补了句\"需同步联系税务系统熟人确认稽查依据\"。
\"林处？\"陈总探过身，\"您看是不是......\"
\"我已经让沈秘书把情况汇总成简报。\"林昭合上笔记本，指节叩了叩桌面，\"半小时前，这份简报已经放在区长的早报夹里。\"他站起身，西装下摆绷出利落的线条，\"另外，我以'政策试点建议权'名义向区发改委赵局长提议，暂缓项目执行流程——\"他看向陆明鸢，后者正把手机贴在耳边说\"再加派两个风控专员\"，\"等第三方机构出具独立评估报告，到时候谁在浑水摸鱼，一目了然。\"
陆明鸢挂断电话时，耳尖泛着薄红。
她把手机往桌上一摔，钻石项链在灯光下晃出碎芒：\"李律师说宏盛最近在市面上收我们的负面消息，价格开得挺高——\"她突然顿住，目光扫过林昭电脑屏幕，\"你脸色怎么这么白？\"
林昭的指尖还停在键盘上。
他刚打开邮箱，一封匿名邮件安静躺在收件箱里，主题是\"官商勾结证据曝光\"。
点开附件的瞬间，他听见自己喉结滚动的声音——截图里是他上周三下班后，在云州河边和陈总谈话的画面，两人的影子被路灯拉得很长，陈总手里还提着个牛皮纸袋。
配文更刺目：\"青阳区新晋副处长与中标企业负责人深夜密会，神秘纸袋内藏何物？\"
\"操。\"陆明鸢凑过来看，指甲在桌面上掐出月牙印，\"这照片拍的是上周三？
那天你帮我爸解决了建材厂的环保纠纷，下班时陈总说要请你吃宵夜，我还跟着去了！\"她抓起手机就要打给顾轻语，\"我让小顾查查云州河沿线的监控——\"
\"没用。\"林昭按住她的手腕，掌心能感觉到她脉搏跳得急，\"对方选的是监控盲区。\"他抬头时，眼尾的红血丝像蛛网般蔓延，\"系统，能追踪到邮件源头吗？\"
\"需要72小时。\"阮棠的机械音在耳边响起，\"但检测到对方使用了三层代理服务器，建议您......\"
\"小心下一步动作。\"林昭替系统说完，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笔记本边缘。
照片里父亲的笑容突然变得清晰，那是他刚当上街道办主任时拍的，身后是正在拆除的危楼，他怀里还抱着个哭闹的孩子。
\"林昭？\"陆明鸢的声音放软了些，\"要不我让安保部的人......\"
\"不用。\"他深吸一口气，把电脑屏幕转向自己，截图里的影子被放大，他注意到画面右下角有个模糊的反光点——像是相机镜头的眩光。\"他们要的是舆论战。\"他抓起外套搭在臂弯，\"今晚八点，天楚律所会议室。\"他看向陆明鸢，后者的睫毛在眼下投出扇形阴影，\"叫上李律师。\"
陆明鸢的手机在这时震动，她扫了眼屏幕，挑眉道：\"李律师说她已经在整理宏盛的黑料了，还问需不需要找私家侦探查查周强最近的行踪。\"
林昭推开办公室门时，晚风卷着云州河的潮气扑进来。
他望着走廊尽头沈清欢办公室透出的灯光——那里还亮着，她大概又在帮他整理明天要提交的试点方案。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是陈总发来的消息：\"审计组已经到位，李律师说我们的账目比脸还干净。\"
他摸出父亲的老笔记本，照片背面的字迹在路灯下泛着暖光：\"根扎在泥里，才能护住青苗。\"远处传来工地的轰鸣声，那是陈总公司的施工队在赶进度。
林昭低头看了眼手表，七点十五分——离八点还有四十五分钟。
天楚律所的霓虹灯在夜色里亮起时，他的手机屏幕突然亮起，是系统提示：\"检测到城市发展模块关联事件触发，建议优先处理舆论危机。\"
林昭把西装袖口往上卷了卷，露出手腕上淡青色的血管。
他望着律所大楼顶层的会议室窗户，那里已经亮起了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