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已深,影视基地外的路灯在薄雾中晕开昏黄的光圈。
程墨和赵鸿飞并肩走出摄影棚,两人脸上还带着拍摄时的妆容。
夜风带着丝丝凉意,程墨不由得缩了缩脖子。
“冷吗?”赵鸿飞从背包里拿出一件黑色夹克递给他,“穿上吧,刚拍完戏最容易感冒。”
程墨有些受宠若惊地接过,“谢谢鸿飞哥。”夹克上有一股淡淡的松木香,像是长期在训练场沾染的气息。
“今天表现不错,”赵鸿飞点燃一支烟,火光在黑暗中明灭,“比我们训练时进步太多了。”
程墨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都是您教得好,那两周的训练简直像地狱一样,我到现在大腿肌肉还疼。”
赵鸿飞吐出一口烟圈,轻笑出声,“那算什么地狱?真正的特种兵训练,第一天就能让普通人哭爹喊娘。”
他的眼神飘向远方,像是陷入了某种回忆,“我曾经带过一队新兵,有个小伙子因为受不了训练强度,半夜偷偷跑了。”
“您真的当过特种兵教官?”程墨好奇地问,眼睛在夜色中闪闪发亮。
“十五年。”赵鸿飞弹了弹烟灰,“从二十岁到三十五岁,最好的青春都给了部队。”
他的声音平静,却带着一种历经沧桑的厚重感,“后来膝盖受了伤,不能再执行高强度任务,就转业当了动作指导。”
程墨注意到赵鸿飞走路时右腿确实有些微跛,以前训练时还以为是角色需要特意模仿的。
“我第一个参与的片子是《极限特工》,”赵鸿飞继续说道,语气中带着几分自嘲,“当时只是个小小的武术助理,负责教演员怎么拿枪看起来像那么回事。”
夜风吹动路边的梧桐树,发出沙沙的响声。
两人走到一个24小时营业的咖啡馆前,赵鸿飞指了指门口,“喝杯咖啡?我请客。”
咖啡馆里暖气很足,两人选了角落的位置坐下。
赵鸿飞脱下外套,露出结实的手臂肌肉,上面还有几道明显的疤痕。
“这是...”程墨忍不住问道。
“军人的荣耀。”赵鸿飞简短地回答,然后转移了话题,“其实我一直想演戏,不只是做动作设计,但你知道,在这个圈子里,转型有多难。”
服务员送上两杯热美式,赵鸿飞往自己杯子里加了双份糖,搅拌时银匙碰撞杯壁发出清脆的声响。
“《敢死陆战队》的时候,我设计了整套近身格斗戏,他们很满意。”他抿了一口咖啡,“我鼓起勇气问他能不能试镜一个小角色,他拍了拍我的肩膀说‘你是个好战士,但不是演员’。”
程墨能感受到这句话背后隐藏的失落。
他想起自己无数次试镜被拒的经历,不由得握紧了咖啡杯。
“那后来怎么...”
“陈虎,我的老战友。”赵鸿飞脸上浮现出感激的神色,“他向叶导推荐了我,说杜卡这个角色需要真正的军人气质,而不是演出来的。”
程墨恍然大悟,“难怪叶导开拍前安排您训练我,原来是一举两得。”
“是啊,一方面帮你找到布鲁斯·韦恩的身体状态,另一方面也让叶导看看我的表演能力。”
赵鸿飞笑了笑,眼角的皱纹舒展开来,“说实话,刚开始看你那软绵绵的出拳,我真怀疑叶导选错人了。”
程墨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我大学学的是表演系,武术课都是花架子,那两周您让我每天挥拳一千次,我晚上连筷子都拿不稳。”
“但效果很明显,不是吗?”赵鸿飞眼中闪过赞许,“今天那场打戏,你的动作已经很有质感了,不再是那种漂亮的舞台招式,而是真实的街头搏杀。”
咖啡馆的玻璃窗上凝结了一层薄薄的水雾,程墨用手指在上面无意识地画着蝙蝠标志的轮廓。
“鸿飞哥,其实我特别理解您想演戏的心情。”他轻声说,“我出道八年,演了二十多部戏,全是配角,最长的台词不超过三句。”
赵鸿飞静静地听着,没有打断。
“去年我实在受不了了,自己掏钱投了一部网络电影,演男主角。”程墨苦笑了一下,“结果剧本太烂,拍出来连个水花都没有,都不敢告诉亲戚那是我主演的片子。”
窗外一辆汽车驶过,车灯的光线透过水雾在程墨脸上投下斑驳的影子,照出他眼中的落寞。
“但你没放弃。”赵鸿飞肯定地说。
“是啊,”程墨抬起头,眼中重新燃起光芒,“后来叶导的助理看到我在一部警匪剧里演的一个小混混,觉得我有那种‘愤怒又脆弱’的气质,就推荐我来试镜。”
赵鸿飞举起咖啡杯,“敬不放弃的人。”
两只杯子在空中轻轻相碰,发出清脆的声响。
“说真的,”赵鸿飞放下杯子,表情变得严肃,“你今天最后那个眼神转变很厉害,从愤怒到困惑再到隐约的希望,层次分明,这不是能教出来的,是你真的有天赋。”
程墨的脸微微发热,“是叶导引导得好,他总能一针见血地指出问题所在。”
“好导演遇到好演员,就像伯乐遇到千里马。”赵鸿飞看了看手表,已经快凌晨一点了,“走吧,明天还要早起,得养精蓄锐。”
两人走出咖啡馆,夜更深了。
影视基地里还有几个摄影棚亮着灯,不知是哪部戏在赶进度。
“鸿飞哥,”程墨突然问道,“您觉得我能演好布鲁斯·韦恩吗?毕竟这个角色太复杂了,稍有不慎就会显得……假。”
赵鸿飞停下脚步,转身面对程墨,月光洒在他脸上,眼神格外锐利,“听着,你不是在模仿谁,也不是在演一个‘英雄’,你是在诠释一个人——一个被命运击倒又试图站起来的人。”
“叶导选你,是因为他看到了你眼神里的东西——那种愤怒、挣扎,还有藏得很深的渴望,那是装不出来的。”
程墨沉默了一会儿,深吸一口气,点了点头。
“明天见,布鲁斯。”赵鸿飞拍了拍他的肩膀,转身走向另一个方向的宿舍。
程墨站在原地,看着赵鸿飞挺拔的背影逐渐融入夜色。
他突然想起训练时赵鸿飞常说的一句话,“真正的战士不是不会害怕,而是能够与恐惧共处。”
夜风吹散了白天的疲惫,程墨感觉胸口有什么东西在燃烧。
他抬头看向星空,第一次真切地感受到,也许这就是他等待已久的机会——不是扮演别人,而是发现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