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雨臣的话像块冰滑进我的衣领，寒意顺着脊背爬上来。营地里的气氛突然变得凝滞，连胖子都收起了嬉皮笑脸的表情，眼神在我和解雨臣之间来回游移。
“什么真相？”我听见自己的声音干涩得不像话。
解雨臣刚要开口，张起灵突然按住他的肩膀：“不是这里。”他扫视四周，目光在几处阴影位置多停留了一秒，“有人跟踪。”
胖子立刻抄起工兵铲：“黑瞎子的人？”
“不止。”张起灵从背包里取出一个用油布包裹的长条物件——黑金古刀，“收拾装备，五分钟内离开。”
我们迅速拆毁营地痕迹。解雨臣将地图折好塞给我，上面标注了一条通往沼泽深处的新路线，终点是个标着\"祭坛\"的红色叉号。
“跟着我。”张起灵简短地说，率先钻入密林。
我们排成一列在茂密的植被中穿行。青铜色的天空透过树叶间隙投下诡异的光斑，空气中弥漫着越来越浓的金属腥味。我的手腕蛇纹持续发烫，随着我们靠近目的地，温度越来越高，像是皮下埋了块烧红的炭。
走了约莫一小时，植被突然稀疏，眼前豁然开朗——
一块直径约百米的圆形空地中央，矗立着阶梯式祭坛。坛体呈暗红色，像是用某种特殊的粘土烧制而成，表面布满蛇鳞状的凹凸纹路。祭坛顶部平台立着七根青铜柱，排列成北斗七星形状，每根柱子上都缠绕着青铜铸造的巨蛇，蛇头高昂，口中衔着不同颜色的宝石。
“西王母国的蛇神祭坛。”解雨臣轻声说，“比记载中的保存更完整。”
我们谨慎地靠近。祭坛周围的土地寸草不生，泥土呈现出不自然的青黑色，像是被什么污染了。踏上第一级台阶时，我的太阳穴突然一阵刺痛，眼前闪过破碎的画面：
穿着古老服饰的祭司们跪拜在祭坛前......少女被绑在中央石柱上......青铜树从她胸口破体而出......
“吴邪？”胖子拍了我一下，“脸色跟死人似的。”
我摇摇头驱散幻觉：“没事，只是......这地方不对劲。”
张起灵已经登上顶层平台，正在检查那些青铜柱。他动作熟练得像是来过无数次，手指在特定纹路上按压、旋转，仿佛在操作某种复杂机械。
“小哥怎么知道......”我话没说完，身后树林里突然传来树枝断裂的声音！
我们同时转身，只见十几名全副武装的雇佣兵呈扇形包围了祭坛。为首的正是黑眼镜，他今天没戴墨镜，那双青铜色的瞳孔在诡异天光下显得更加非人。
“真感人，铁三角重聚。”黑眼镜咧嘴一笑，露出森白的牙齿，“可惜派对要提前结束了。”
他做了个手势，雇佣兵们立刻抬枪瞄准。我们被迫退到祭坛中央，背靠青铜柱。我数了数，对方有十二个人，全都配备自动武器，而我们只有张起灵的黑金古刀和胖子的工兵铲能算武器。
“黑瞎子，”胖子强装镇定，“你丫是不是暗恋我们啊？走哪跟哪的。”
黑眼镜没理会胖子的调侃，目光锁定在我身上：“吴邪，把青铜铃铛交出来，我可以放你的朋友们离开。”
我心头一紧——青铜铃铛还在我贴身口袋里，他是怎么知道的？
“什么铃铛？”我装傻，“早丢在沼泽里了。”
黑眼镜叹了口气，突然拔枪射向解雨臣！枪声在空旷的祭坛上炸响，解雨臣踉跄后退，子弹擦过他的右臂，鲜血顿时浸透衣袖。
“下一枪打头。\"黑眼镜冷冷地说，\"铃铛。”
我咬牙掏出青铜铃铛。它现在滚烫如火炭，表面的蛇纹疯狂蠕动，发出几乎听不见的高频震动。
“扔过来。”黑眼镜命令道。
张起灵突然按住我的手腕：“不能给。”
黑眼镜的枪口转向张起灵：“失忆的张家传人还是这么讨厌。你以为自己是谁？守护者？“他嗤笑一声，“你不过是个失败的实验品。”
这句话像触发了什么开关。张起灵的眼神瞬间变得极度危险，黑金古刀在他手中微微颤动，仿佛有了生命。
黑眼镜似乎很享受这种反应：“哦？他们没告诉你？张家的长寿根本不是天赋，而是西王母国实验的副作用。”他指了指祭坛，“就在这种地方，你的祖先被改造成了活体钥匙。”
“放屁！”胖子怒喝，“闷油瓶别听他胡扯！”
但张起灵的表情变得异常复杂，像是被唤醒了某种痛苦记忆。黑眼镜趁机继续道：“青铜铃铛只是钥匙的一半，吴邪的血是另一半。汪藏海当年就发现了这点，可惜他的实验体都不够......纯净。”
他刻意停顿，青铜色的眼睛直视我：“直到你出生，吴邪。完美的容器，三代优化的结果。”
我的血液瞬间冻结。三代优化？什么意思？我看向解雨臣，希望他能反驳，却只得到一个复杂的眼神。
“够了。”张起灵突然开口，声音冷得像冰，“你想要什么？”
黑眼镜微笑：“终于问到重点了。”他放下枪，做了个夸张的鞠躬手势，“请允许我介绍一下我的雇主。”
雇佣兵们向两侧分开，一个瘦高的中年男子缓步走来。他穿着考究的西装，与周围环境格格不入，右手拄着青铜手杖，杖头是三条蛇缠绕的造型。当看清他的脸时，我差点惊叫出声——
这是幻象中那个“汪教授”！只是老了二十岁的样子！
“汪藏海的后人。”解雨臣低声道出我的疑惑，“汪淼，现任'它'组织首席研究员。”
汪淼优雅地点点头：“解当家，久仰。令尊的解体计划很有......创意，可惜方向错了。”他转向我，眼神像在打量一件实验器材，\"吴邪，你比照片上更像你母亲。”
这句话像记重拳击中我的胃部。我母亲？她和这一切有什么关系？
张起灵突然挡在我前面：“说重点。”
汪淼轻笑：“急性子还是没变。很好，简单说——”他的手杖轻敲地面，“我们需要激活祭坛，打开通往青铜树的通道。为此需要两样东西：吴邪的血，和张家人的记忆。”
他做了个手势，两名雇佣兵立刻上前，一人按住我，另一人拽过我的手臂，亮出手腕上的蛇纹。汪淼从口袋里取出一个精致的青铜匣子，打开后里面是七根长短不一的青铜针。
“别反抗，很快就结束。”他取出一根针，“这只是提取样本......”
“等等！”解雨臣突然喝道，“协议不是这样的！”
汪淼挑眉：“哦？解当家真以为我们会共享控制权？“他摇头，”青铜树只需要一个主人。”
局势瞬间明朗——解雨臣和“它”组织有合作，但现在被出卖了。我看向解雨臣，他脸上闪过一丝我从未见过的狰狞。
黑眼镜的枪重新抬起，这次对准了解雨臣：“抱歉，老板改主意了。”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祭坛突然剧烈震动！七根青铜柱同时发出刺耳的金属摩擦声，顶部的宝石亮起不同颜色的光芒。地面上的蛇鳞纹路开始蠕动，真的像无数活蛇在游动！
“地震？”胖子大喊。
张起灵却看向天空：“不，是青铜树。它感应到钥匙了。”
趁混乱，解雨臣突然从袖中滑出一把蝴蝶刀，割断控制我的雇佣兵喉咙！鲜血喷溅在祭坛地面上，立刻被那些蛇鳞纹路吸收，纹路随之变成暗红色，像血管一样脉动起来。
“跑！”解雨臣拽住我向祭坛边缘冲去。
黑眼镜的子弹追着我们，打在祭坛上溅起碎石。张起灵和胖子从另一侧突围，黑金古刀所过之处，雇佣兵惨叫着倒下。但更多的敌人从树林里涌出，我们被迫退回祭坛中央。
“没用的。”汪淼站在安全距离外，声音因兴奋而颤抖，“祭坛已经激活，你们都是见证者！”
确实，祭坛的变化越来越惊人。地面上的纹路完全变成了血红色，组成了一个巨大的地图轮廓！我认出了广西、西藏和青海的部分地形，但细节与现代地图有很大差异——这应该是数千年前的地理格局。
“西王母国的疆域图。”解雨臣喘息着说，“看中心点。”
地图中央，也就是祭坛正中央的位置，浮现出一个醒目的青铜树标记。而从这个标记向西北方向延伸出一条发光的线，直指西藏某处——正是我们在冰川壁画上看到的位置！
“三棵青铜树。”张起灵突然说，“广西、西藏、青海。西王母国的三角锚点。”
汪淼鼓掌：“张家的记忆开始恢复了？很好，省得我们费力提取。”他示意手下，“拿下他们，要活的。”
雇佣兵们再次逼近。我们背靠背站在祭坛中央，情况绝望。就在这时，解雨臣突然将蝴蝶刀塞给我，然后做了个让我血液凝固的动作——
他掀开右臂的衣袖，露出手肘内侧的一个青色印记：三条蛇缠绕一棵树，与汪淼手杖上的图案一模一样。
“相信我最后一次。”他低声对我说，然后突然冲向汪淼！
枪声大作。解雨臣身中数弹，但还是成功扑倒了汪淼。两人滚下祭坛台阶，消失在混乱中。
“现在！“张起灵抓住我的手腕，”你的血！”
他拉着我冲向中央最大的青铜柱。柱子底部有个凹槽，形状与青铜铃铛完全吻合。我毫不犹豫地将铃铛按进去，同时用解雨臣的蝴蝶刀划开手掌。
鲜血滴在青铜铃上的瞬间，整个祭坛爆发出刺目的青光！雇佣兵们惨叫捂眼，黑眼镜的青铜瞳孔却兴奋地扩张。铃铛开始自行震动，发出一种超越人类听觉范围的声波，我的骨骼都在随之共振。
青铜柱缓缓旋转，顶部的蛇形雕塑活了过来，七条青铜蛇同时张开嘴，宝石光芒汇聚成一道光束，直射向西藏方向！
“完美......”黑眼镜喃喃自语。
地面开始龟裂，无数青铜枝桠从裂缝中伸出，像活物一样缠绕附近的雇佣兵。被缠住的人瞬间僵直，皮肤开始泛出金属光泽。黑眼镜见状不妙，转身就逃，却被一根突然窜起的枝桠刺穿大腿！
“小哥！”胖子突然大喊。
张起灵站在光束中央，黑发被能量场吹得狂舞。他的眼睛完全变成了青色，皮肤下浮现出与祭坛纹路一模一样的图案。最惊人的是，他正在用那种古老的语言吟诵着什么，声音与青铜铃的震动完美同步。
“他在......控制祭坛？”我震惊地问。
胖子摇头：“不，是在和青铜树对话！”
光束突然增强，刺得人睁不开眼。等光芒稍弱，我惊讶地发现祭坛上空出现了一幅全息投影般的景象：西藏冰川深处的巨大青铜树，正在缓缓融化冰层！树冠已经部分露出，枝桠间悬挂着无数茧状物体，其中一个特别大的正在有规律地脉动，像是......一颗心脏。
“终极......”汪淼的声音从祭坛边缘传来。他满脸是血，但眼神狂热，“西王母国的终极秘密！”
张起灵的吟诵声戛然而止。他转向我，眼神恢复了清明：“吴邪，决定的时候到了。”
“什么决定？”
“控制，或毁灭。”他指向祭坛中央，那里出现了一个小小的青铜池，里面翻滚着青黑色的液体，“你的血可以暂时控制青铜树，但代价是......”
他没说完，但我懂了。代价是加速共生，我会变得更像那些被青铜侵蚀的怪物。
汪淼挣扎着爬过来：“别听他的！吴邪，这是人类进化的关键！你将成为新世界的——”
张起灵一脚踢开他，向我伸出手：“选择权在你。”
祭坛在崩塌，雇佣兵在惨叫，青铜枝桠如潮水般涌来。在这末日般的景象中，我看向西藏方向的投影，那个巨大的茧正在加速脉动。某种直觉告诉我，一旦它孵化，世界将永远改变。
我握紧流血的手掌，走向青铜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