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川眨了眨眼,难以置信的尬笑两声。
这……
不科学吧?
好事送上门?
——
月光滤过纱帘,在枕上铺了层流动的水银。
“凝魂木养形,魂月星砂聚魄。”见秦川沉默,云上邪的指尖掠过罗盘,冰凉的青铜外壳凝出霜花。用一种吟诵般的语调,说出复活灵魂体的方案:“还缺一味引魂归窍的魂婴果。”
秦川背靠着书桌松垮站立,那些为罗盘里龙魂准备的药材,此刻正在云龙空间里飘散着微苦的清香。
“嗯。”他略显低沉的应道。
云上邪的笑意更显明朗,白皙的肌肤扑洒柔光,晕开均匀细腻的淡金色,让她看起来就像画里走出来的翩翩仙子,婉约动人。
而她接下来的话,让秦川整个呆住——“魂婴果,我有。”
……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两周前许若给出材料清单,当时瞅着那玄之又玄的名目,还以为要找个十年八年。没想到上班摸鱼过个五一的功夫,居然都快找齐了!
“条件?”
两个字,干脆利落,像子弹一样从秦川齿缝间迸出,砸在空气里,却激不起半点涟漪。他死死盯着云上邪那双深不见底的星璇美眸,仿佛要凿穿其中潜藏的算计,寻到一丝关于魂婴果的光亮。
胸腔里那颗心却擂鼓般狂跳,几乎要撞碎肋骨——魂婴果!复活“那位前辈”的唯一希望!
凝魂木已从狐族取得,月魂星砂则是仰赖嫦娥六号在月背挖到,唯有这魂婴果虚无缥缈,任凭他翻烂古籍,线索也如大海沉石、毫无头绪。
如今,这线生机竟系于眼前女子一念之间!
既然得到线索,那么……
一定要付出对等的代价,才能换到那枚堪称无价的魂系果实!
——云上邪唇角那抹若有似无的笑意加深了些许,像投入深潭的石子,漾开细微却清晰的涟漪。她姿态依旧慵懒,斜倚着书桌,暖色灯光扑洒而下,在她脸上形成深浅不一的阴影,美得巧夺天工。
“族内三年一度的‘爬塔试炼’,就在下月初七。”她声音不高,带着一种奇异的松弛感,如同在谈论一件寻常小事,“规矩么,需要寻个‘道侣’同心协力,方能登顶云霄塔。”
“你有龙族血脉,于爬塔试炼有不少方便。”云上邪道出了核心所在。
“道侣?”秦川眉峰猛地一拧,这个词带着古老契约的沉重气息,沉甸甸地压下来。他几乎瞬间就想到了那些典籍里记载的、以血脉灵魂为纽带的双修之法。
“嗤,”云上邪像是看穿了他瞬间紧绷的戒备,轻笑出声,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嘲弄,“权宜之计罢了。”她指尖随意地卷着自己一缕墨黑的长发,“通关者,能拿到塔顶的《云霄诀》拓本。持有此诀者……”她顿了顿,目光陡然锐利如针,直刺秦川,“便是家族宝库的最高执钥人。”
最后几个字,被她清晰地、一字一顿地吐出:“魂婴果,就在宝库之中。”
轰!
一股滚烫的血猛地冲上秦川头顶。
魂婴果!
云家宝库!
原来如此!
巨大的狂喜与沉重的代价感同时攥紧了秦川的心脏,几乎令他窒息。他需要魂婴果,迫切到可以付出一切。但“道侣”?哪怕只是名义上的,也如同踏入一片未知的沼泽。
苍天啊。
大地啊!
我还没想好怎么“拿下”呢,她怎么就送主动来结道侣了?
有一说一,一起修行的同伴,即可称为道侣,谎称道侣组队爬塔,对秦川来说不算难事。
不过吧……
瞅着云上邪越发柔软的目光,秦川惊得背脊发寒。
……
秦川强迫自己冷静,压下翻腾的心绪,声音因强行克制而显得有些沙哑:“云家英才辈出,族内俊彦如过江之鲫。你云上邪何等身份?何至于需要找我这么一个……毫无背景、声名不显的散修来做这‘道侣’?”
他刻意加重了“道侣”二字,带着毫不掩饰的质疑:“莫非这‘爬塔试炼’,还有什么不足为外人道的凶险?”
云上邪脸上光芒流转,将她眼底深处掠过的那一丝极淡的阴翳巧妙掩盖。她并未立刻回答,只是将目光从秦川脸上移开,投向窗外那片被远处灯火切割得支离破碎的夜空。
片刻沉默,空气仿佛凝滞,只有远处城市低沉的喧嚣隐隐传来。
“凶险,自然是有的。”她终于开口,声音里听不出情绪,像是在陈述一件与己无关的事实,“云霄塔共九重,每一重皆有守关灵兽或阵法幻境,威力层层叠加,非意志坚韧、修为扎实者,连第三重都过不去。历年试炼,轻伤是家常便饭,重伤致残亦非罕见,至于殒命塔中……”她尾音拖长,留下令人心悸的空白,“也不算稀奇。”
秦川心头一凛。
所谓的爬塔试炼,如他预想中的残酷。
他苦笑摇头:“即便如此,云家内部愿为你赴汤蹈火者想必大有人在。何须假手外人?风险岂非更大?”他必须弄清楚这背后的旋涡有多深,这“道侣”的身份,绝不仅仅是一张通关的门票那么简单。
云上邪转过头,重新看向秦川。这一次,她脸上那层惯有的、仿佛面具般的慵懒笑意彻底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冰冷的、带着金属质感的锋芒。那目光,如同手术刀般精准地剖析着他。
“因为……你是外人。”
她语气平淡,却字字如冰锥,“无根无底,与云家内部任何一方势力都无纠葛。干净得像一张白纸。”她微微前倾身体,一股无形的压力悄然弥漫开来,“更重要的是,你够‘狠’,也够‘聪明’。为了复活这位前辈,你什么都敢做,也什么都做得出来,不是么?”
她精准地戳中了秦川最深的软肋。
一股寒意顺着秦川的脊椎悄然爬升,眼前这个女人,远比他想象中了解他,也远比他想象中危险。她不仅是在利用他的需求,更是在利用他这个人本身——他的处境,他的软肋,他那股为达目的不惜一切的狠劲。
“云家这潭水,比你想象的深得多,也浑得多。”云上邪的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种近乎耳语的私密感,却字字清晰,“族老们各有心思,派系之争同暗流汹涌。‘云霄诀’的执钥权,便是这风暴的中心。我若选一个族内人做‘道侣’,无论选谁都等于提前站队,会立刻卷入争斗漩涡,寸步难行。”
她顿了顿,目光灼灼地盯着秦川,像是要将他灵魂都烙印下来:“而你,一个外人,一个只为魂婴果而来的过客,反而成了最‘干净’的棋子。你我的关系,只是一场纯粹的交易。事成之后,你拿你的魂婴果,我取我的《云霄诀》。两不相欠,各奔东西。这对你,对我,都是最省心、最直接的选择。风险?”她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比起云家内部的明枪暗箭、盘根错节,这塔内的凶险,反倒显得‘简单’了。”
……
纯粹的交易?干净的棋子?秦川心中冷笑。这女人说得轻巧,但卷入云家这种修真豪门的内部倾轧,本身就是最大的凶险!事成之后,真能如她所说那般轻松抽身?只怕魂婴果还没焐热,灭口的刀就已经悬在头顶了。
云楼的手段,还历历在目!
只是怀疑云上邪对秦川有意,便下了死手将其重伤!
倘若听闻秦川、云上邪结为道侣,他秦川哪里还有活路?
……
秦川沉默着,巨大的危机感与对魂婴果的极度渴望在胸腔里激烈碰撞、撕扯。而那位前辈十几年无微不至的照拂、指引,此刻却像无声的鞭子,狠狠抽打着他。
为了复活她,龙潭虎穴也得闯!万丈深渊也得跳!
……
时间在沉默中艰难流淌,每一秒都像被拉长。
云上邪也不催促,只是静静地看着他,那双幽深的眼眸仿佛能洞察人心最深处的挣扎。
终于,秦川抬起头,眼中所有的犹豫、挣扎都被强行压了下去,只剩下一种近乎冷酷的决绝,如同淬火的寒铁。
“好。”一个字,斩钉截铁,掷地有声。
他迎着云上邪的目光,声音低沉而有力:“这场交易我接下了,我全力助你登顶云霄塔,你许我魂婴果。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云上邪脸上那抹令人捉摸不透的笑意重新浮现,如同面具般瞬间覆盖了方才的冰冷锐利。
她优雅地伸出右手,掌心向上,指尖修长如玉。
秦川没有丝毫迟疑,大手重重地握了上去。掌心相触的瞬间,秦川只觉对方的手细腻微凉,却蕴含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力量。这绝非简单的肌肤相亲,更像是一次无形的契约签订,带着不容反悔的沉重枷锁。
窗外恰好一道刺目的闪电撕裂夜空,惨白的光瞬间照亮房间,映出两人脸上同样决绝又深藏算计的神情。紧随而来的,是滚滚闷雷,低沉地碾过城市上空,如同命运车轮开始转动的沉重鼓点。
“合作愉快,秦师兄。”云上邪的声音在雷声余韵中响起,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玩味。
秦川松开手,感觉掌心残留的微凉触感如同烙印。他面无表情,沉声道:“何时开始?我需要知道试炼的一切细节,还有怎么演‘道侣’……”
“急什么?”云上邪姿态慵懒的起身,指尖在秦川的上衣划过,留下朦胧的痕迹,“细节自然会告诉你。至于扮演……”她侧过头,目光在秦川身上流转了一圈,那眼神带着审视,又似乎藏着一丝难以察觉的、更深层次的探究,“首先,从称呼改起吧。从此刻起,在外人面前,你该唤我……”
她刻意停顿,红唇轻启,吐出一个亲昵到足以让秦川头皮发麻的字眼:“云儿。”
秦川几乎迷失,恍然回身时,面对云上邪近在咫尺的绝美脸庞,脑海中闪过一句悲惨的嚎叫:完犊子,老子被她拿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