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心所赁居处之下,有河一脉。虽处丰都腹地,竟存此古河,乃忘川支流,名曰\"蓝色心情\"。殊不知何人取此西洋雅称?
河侧原有旧宅若干,或木构或土筑。昔丰都商贾欲购此河滨地皮,拟辟旅游胜境,重整都城产业,营造育人基业。其策虽显纷杂,然若详加擘画,颇有章法可循。
有少年数人伫立岸道临水照影。此河甚是清丽,碧若天青岫玉。见石栏畔有水禽低翔,振翅偶起,涟漪环生。
左有小阜,山麓木舍错落有致。梁栋皆木,墙垣覆葛,牖悬绣球与风铎。炊烟袅袅,庭中晾晒麻布,耆老数人坐于门扉,闲谈甚适。
右滨楼宇色彩明艳,皆西式小洋楼。黄墙映蓝棂,紫藤绕阑干,二楼雕牖置花篮,繁英垂露。转角旧磨坊侧,水车咿呀转轮,引溪流灌河。今之水车徒为景观,不复实用。市肆列手工艺品,玻橱映人影幢幢。
行人沿河岸徐行,足下砾石径已历岁寒。中央圆石皆被磨得光润如鉴。道旁榕树婆娑作响,树荫下可见铁骑与竹马交错之迹。每隔数武,辄有复古路灯,藤萝缠柱,夜则垂珠灯幕。稚子数人跳绳嬉戏,女童宛若飞燕,穿梭绳间轻盈自在。
层峦叠嶂若翠屏遥峙,山腰薄雾氤氲。晨光熹微,空气含香,青草清芬与市井烟火相和。车马喧阗,菜场广厦高声招徕,此乃人间至味。
元心晨起,立在阳台门阈,以手揩目。
元心曰:\"君何遽起耶?\"
余转身趋前,揽入怀中。
余曰:\"昨夕安寝极佳,皆卿之赐。曩者岁在丙辰,余事冗杂,焦头烂额,今得解甲归田,以慰卿怀。\"
元心嗔道:\"勿总作深情模样。龙鳕安在?\"
余曰:\"龙鳕已托付安吉丽。今既通武艺,擅金戈铁马之术,自卫有余。长公子暇时亦伴其游,兄妹情笃。\"
元心笑靥如花,其声呵呵呵,若丹田之气贯于鼻腔。观其乐而不淫,恰似《乐经》所谓\"大乐与天地同和\"。若值其大喜之际,则笑若男子,哈哈大笑,且觉此笑声中,快乐浓烈至极。
余欲俯首轻吻,女却偏首以手障唇。
元心曰:\"休得。未盥漱耳。君素重清洁,岂欲以浊气染君?\"
余执其双腕,轻啄颊上。
余曰:\"速整仪容,共进朝膳。自离丰都,久违此间滋味矣。\"
元心应诺:\"当为卿稍待。\"
更衣毕,执手偕行。至八层,老姨老伯相视而讶。
元心敛衽施礼:\"晨安,老姨,老伯。\"
老姨问道:\"安好。此位可是友人?\"
元心颔首:\"然也,友人。\"
余暗忖:何友能留宿闺阁?其言辞闪烁,似有隐情。莫非不愿公诸邻里?
余诘之:\"何以不称夫君?\"
元心赧然:\"妾身腼腆,难于启齿。\"
余叹曰:\"卿实不愿昭告于众,敷衍塞责而已。\"
元心搪塞:\"区区邻舍,何足挂齿。\"
余追问:\"平素亦容男子留宿?\"
元心矢口否认:\"绝无!除你之外,未尝识得其他男子。\"
余反诘:\"若云友人,老姨岂无骇异?\"
元心辩曰:\"彼此交浅,彼自无心过问,岂非正理?\"
余冷笑,女遂挽臂依偎,贴脸于吾臂膀。
元心软呼:\"夫君。\"
余戏谑:\"方才尚讳言,此时方肯相认么?\"
元心让步:\"姑且依你。待归庐舍,当为君正名分。\"
余断然道:\"不必!毋劳费辞!\"
方出户,炎日当空,汗透重衫。至楼下食肆,品肠粉一碟,仅六钱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