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兴帮派仿若庞大商贾,立有二十余堂口,恰似公司制下之分设二十余部门。
彼时,徐怀仁方得元心之辞职信,遂唤她至一旁,促膝长谈。
徐怀仁率先发问:“吴川心,汝何以忽萌去意,遽然欲辞耶?”
徐东平在侧,亦忙附言:“正是呀,莫不是觉着薪酬微薄乎?我兄亦有意调汝回此地,于九层塔处出任内堂堂主之位呢。”
元心却道:“诸君好意,我心领了。我欲归乡探望父母。”
徐东平闻之,撇嘴道:“咱们这般被打发至恶鬼潭之人,哪里还有父母可言呐?”
元心神色认真,道:“我有父母。往昔我在世之时,未能尽孝,如今堕入恶鬼潭,心中常念,便想去瞧瞧二老如今过得可好。”
徐东平却仍劝道:“于父母而言,子女顺遂如意,便是莫大之幸事。汝若今时荣升为内堂堂主,亦是为他们增光添彩呀。”
元心却甚是坚决,道:“我心意已决,无有更改。”
徐怀仁思忖片刻,道:“那吾加汝薪酬何如?汝往昔月薪七十银元,如今予汝一百二十银元。”
一银元可兑千文铜钱,而米价三十文一斤。徐怀仁此番涨薪,幅度着实不小,然元心心意已决,并不为所动。实则这段时日,她着实心力交瘁,吾心下暗喜,吾二人终可得一段休憩时光。
徐怀仁又问道:“汝此后作何打算?”
元心回答:“吾欲前往贫鬼巷寻玄佑先生。彼处他担任教书先生,吾亦想投身教席,过那简单且快乐的日子。”
徐怀仁叹道:“帮派生计繁杂,汝在此处时日已久,亦多有贡献。新兴帮派实难轻易放汝离去。汝且思之,汝初来之时,徐东平那小子尚无端庄女友,如今已然成婚生子,育有两子。观汝亦有些许才学,写文章、算术、画画、唱歌皆有所长,汝若留下,做东平那两个儿子的家教老师,岂不甚好?”
元心正色道:“徐帮主,万万不必。吾欲用些时日去照料父母。他们年事已高,在其有生之年,吾当尽孝。”
徐怀仁皱眉道:“吾等既落脚这恶鬼潭,便是去往贫鬼巷,亦恐为人轻视,况汝欲越丰都往阳间探视父母?”
元心道:“吾会前往丰都等候,细细算来,他们在阳世如今也该七八十岁了。待他们下来,吾便可与之团聚。”
徐怀仁思索片刻,无奈道:“也罢。吾这九层塔内堂堂主之位,为汝保留两年。若两年之内汝归来,此位仍归汝所有 。 ”
元心微微颔首,浅笑嫣然,缓声道:“多谢徐帮主垂怜厚意,然当今之时,人员迁徙频繁,此位恐难久留,还望帮主勿再谦让。”
徐怀仁目光和煦,关切问道:“汝与那男友相处若何?”
元心略显讶异,反诘道:“帮主竟知吾有男友?”
徐怀仁微微沉吟,追忆道:“往昔,徐东平与汝等同处沼泽之地,彼自黑山赎得一女。而汝,则与黑山一流民相伴。不知那男子为人若何?”
元心面上浮起浅笑,轻声道:“其人品尚佳,与吾颇为契合。”
徐怀仁又问:“其能否勤勉劳作以谋生计,足以养活于汝否?”
元心笃定答道:“然也。往昔吾于沼泽地劳作之际,彼常施以援手。”
徐怀仁略作思忖,提议道:“或可邀其入新兴帮派,汝二人皆留于此共事,可好?”
元心急忙摆手,感激言道:“多谢帮主厚爱,然吾等已决意前往丰都。”
徐怀仁微微蹙眉,说道:“如此……汝当以十五日之期,将手头诸事交接周全。汝亦知晓,沼泽地早年诸事繁杂琐碎……”
元心忙道:“诸般事宜,吾皆已梳理妥帖。自初至此劳作,吾便将资料整理明晰。往昔吾亦定期呈资料予梁山,梁山处皆有留存。”
徐怀仁颔首道:“既如此,吾便寻梁山,观其是否尚有需与汝交接之事。若无,汝便可径自离去。”
元心恭敬应道:“善,谨遵帮主吩咐。”
上司与下属略作寒暄,气氛尚称融洽。俄而,徐怀仁心有所动,遂提一议。
徐怀仁目注元心,言辞温和曰:“吴川心,汝不妨思忖梁山如何?梁山此人品行颇为佳良,相较而言,胜彼于黑山所结识之流民远矣。梁山可予汝安稳之生活,彼黑山流民,则一无所有焉。”
元心闻之,嘴角漾起浅笑,轻轻摇首,浅笑道:“多谢徐帮主厚意,实无需此。徐帮主,梁山已有女友,君岂不知耶?”
徐怀仁微怔,面露疑色:“哦?竟有此事。汝等众人,谈情竟需递报告,成婚亦须报备,否则吾焉能知晓汝等情状。梁山之女友究系何人?彼何从未向吾提及?”
一旁的徐东平见状,含笑解说道:“大哥,君日居办公室,操劳诸事,诚可谓孤陋寡闻矣。梁山之女友,乃吾等凤凰茶楼之会计。其人身形高挑纤瘦,肤色白皙,常着一袭黑色连身长裙,容貌颇为出众。”
徐怀仁略作思忖,双眸一亮:“哦,汝所言者……乃杨雪凌耶?”
徐东平与元心齐首,应道:“然也。”
徐怀仁微微颔首,露出一抹笑意:“如此观之,二人颇为相配。杨雪凌身姿高挑,容貌姣好,性情亦温柔大方。”
徐东平不禁轻笑一声,略带调侃之色曰:“大哥呀,君素日于诸多事宜皆不甚了了,竟犹冒昧欲为吴川心说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