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从梦是早晨七点四十左右醒来的。
孕养舱将她的身体蕴养得很好,睡足八个小时,神清气爽,充满活力。
她伸了个大大的懒腰,从床铺上坐起,揉了揉惺忪的睡眼,这才发现孟极兽正躺在地毯上呼呼大睡。
那家伙睡得四仰八叉,肚皮随着呼吸有节奏地起伏,半点没有这个种族该有的优雅与神秘,倒像只毫无防备的小懒猫。
虞从梦忍不住轻轻戳了戳它软乎乎的肚皮。
孟极兽迷迷糊糊地哼唧了一声,翻了个身,又继续酣睡起来,尾巴还不自觉地晃了晃,模样可爱极了。
虞从梦轻笑出声,心中满是喜爱。
她看了一下今天没有医疗安排,索性就穿得舒适自在些,打算窝在套房里享受这悠闲的一天。
虞从梦换上一套浅蓝色家居服,柔软的布料贴合着肌肤,让她感到无比惬意。
智能护士送来的早餐还是那些分子料理,没有什么新奇口味,不过胜在营养均衡。
虞从梦坐在餐桌前,慢悠悠地吃着,一边吃着一边刷着星际新闻,倒也自得其乐。
孟极兽醒了,它迷迷糊糊地爬起来,抖了抖身上的毛,迈着轻快的步伐跑到虞从梦脚边,用脑袋蹭着她的腿。
引起虞从梦注意后,它把两只爪子搭在她的膝盖上,仰起小脑袋,眼睛亮晶晶地望着她,开始讨要食物。
虞从梦伸手摸了摸它的头,把吃剩的半块能量块递给它。
孟极兽欢快地叫了一声,叼起饼干,小口小口地啃着,模样十分满足。
“小馋猫,吃慢点,别噎着了。”虞从梦笑着叮嘱,又倒了半杯生育调理剂给它。
孟极兽记得这个味道,上次喝完身体暖乎乎的,可舒服啦。
它伸出粉嫩的小舌头,一下一下舔着杯中的液体,喝得津津有味。
虞从梦看着它那贪吃的小模样,忍不住笑出了声,伸手又轻轻捏了捏它的小耳朵。
八点二十,套房的门铃响了起来。
毫无悬念,是纪玄霜找上门来了。
虞从梦微微挑眉,心中已然猜到几分缘由,却也不慌不忙,放下手中的餐具,起身去开门。
纪玄霜站在门外,他穿着一身剪裁合身的深色套装,显得身材瘦削,脸颊上没有血色,晶蓝色的眼眸冷意凌人。
他的唇,似两片紧闭的寒冰,轮廓分明,没有一丝多余的弧度,紧抿着,似乎在隐忍着什么,整个人看上去也有些阴沉。
“进来吧,孟孟在里面。”虞从梦侧身让开门口,语气平静自然。
纪玄霜迈步走进套房,目光迅速扫过房间,最终落在正趴在地毯上舔着爪子、尾巴还一摇一摆的孟极兽身上。
他趁着孟极兽还未反应过来,聚起一道精神力,飞速把它甩到了门外!
“砰!”
门被狠狠关上,发出沉闷的声响,震得虞从梦心头一跳。
“你……你做什么?”她有些错愕地看着纪玄霜,惊得后退了两步。
纪玄霜抬眸,对上虞从梦慌乱不安的眼神,才惊觉自己方才的举动似乎吓到了她。
可他不过是防着精神体违背他的意志,又做出些让他羞愤难当的事罢了。
这个雌性这般花容失色的模样,倒像是他无端欺负了她。
她这样恶毒的人,也会害怕吗?
“抱歉,给你添麻烦了。”纪玄霜薄唇轻启,声音清冷,可若是仔细听,便能捕捉到他的不自在。
虞从梦定了定神,脸上挤出一抹略显牵强的笑意,“没关系,只是你突然这么粗暴地把孟孟扔出去,它可能会吓到。”
“孟孟它……它怎么了?这两天都……”虞从梦壮着胆子询问,目光中带着几分探究。
她实在好奇,前天晚上她分明已经给他做了精神疏导,为何才不到一天,又会出现精神体失控跑来找她的情况。
纪玄霜眼神闪躲了一下,他避开话题问:“这两天都是你在给我做精神力疏导?”
虞从梦微微一怔,轻轻点了点头。
纪玄霜明知故问。
他已经看过霍司珩的生育力报告,推测虞从梦的治愈力来自腹中的雌儿。
那雌儿遗传了她霍司珩的精神力天赋,又因母体孕育的特殊性,才让虞从梦暂时能使用治愈异能。
他追问:“为什么?”
为什么虞从梦曾经那么渴望拥有精神力,如今好不容易得到了,却肯毫不吝啬地用在他这个不相干的人身上?
虞从梦微微垂下眼眸,长睫在眼下投出一小片阴影,“我……我见不得孟孟痛苦。”
呵,原来是因为精神体与她亲近,让她心生怜悯!
好一个怜悯啊!
一个满身罪恶的人,居然还妄图用怜悯来粉饰自己的罪孽。
“虞小姐倒是心善。”纪玄霜笑容却未达眼底,“心善”二字被他咬得极重,带着几分讥诮。
虞从梦听出他话里的嘲讽,心中委屈,却不想受气,“纪首席,我不过是做了自己认为对的事,你倒不必阴阳怪气。”
纪玄霜微微眯起双眸,眸光如寒夜中的冷月,朝她逼近了两步,“虞小姐,你真的忘记了以前的事?”
虞从梦下意识后退一步,后背抵在了布满星云投影的墙壁上,她仰起头,“是忘了一些,但伤害过你这件事,没忘。”
病娇是靠铭记伤害来维系意志的。
倘若她说自己将过往种种忘得一干二净,于纪玄霜而言,或许连那最后一点可供怨怼的执念都要消散殆尽了。
他会彻底沦为情感荒原中的孤魂,找不到存在的支点,信念崩塌、意志消弭。
思索三秒,虞从梦只得把原主的“锅”捡来背好,目光真诚地看向纪玄霜,“对不起,我错了。”
纪玄霜逼近,高大的身形将她笼罩在阴影之中,压迫感扑面而来。
他伸出一只手,撑在虞从梦身侧的墙面上,将她困在自己与墙壁之间,低头俯视着她,“所以,公主殿下,你是在赎罪吗?”
虞从梦的呼吸微微一滞,她能清晰感受到来自纪玄霜身上的冰冷气息,裹挟着若有若无的侵略性,让她止不住开始颤抖。
方才积聚的那点勇气瞬间消散殆尽,她暗骂自己不争气,却因委屈,眼眶还是不受控制地泛起了红。
“对……对不起,我不该……”
虞从梦语无伦次地道歉,强压着呜咽声,眼里弥漫氤氲,胸腔里胸腔里像是堵着团浸透了苦胆汁的棉花。
纪玄霜看着她用手拂去眼眶的湿润,倔强地不肯发出一点声音。
他的指尖不自觉地蜷缩了一下,一年前那个骄纵的公主与此刻脆弱的身影在他眼前不断交织。
他喉间滚动,想说的刻薄话语却卡在那里,化作一声沉闷的低哼。
纪玄霜皱了皱眉,他迅速收回手,直起身子,往后退了一步,扬唇苦涩一笑,“你的道歉,我不需要。”
虞从梦吸了吸鼻子,想调整站立的姿势,腿一软,却在跌落的瞬间落在一个温暖的怀抱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