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摇光阁书房。
纪玄霜刚结束与助理容信关于下周行程的确认,正独自对着全息影像中的基因模型沉思。
突然!
私人终端发出刺目的红光,伴随着强制接入的蜂鸣震动。
竟然是最高优先级、军部加密频道的全息通讯请求!
发件人:霍司珩。
纪玄霜的心猛地一沉。
该来的,还是来了!
他深吸一口气,指尖划过接通键。
“嗡——”
一道凝练的暗蓝色身影瞬间投射在书房中央。
霍司珩没有穿军装常服,而是套着一件深色作战服,领口微敞,露出紧绷的颈项和一小片结实的胸膛。
他显然刚从某个前线指挥部下来,甚至可能刚从机甲座舱中出来,周身还萦绕着未散的硝烟味和铁血煞气。
背景是冰冷的金属舱壁,灯光将他的脸庞切割得如同刀削斧凿。
那双深邃的眼眸,此刻燃烧着冰封千里的怒火,死死锁定在纪玄霜身上。
压迫感如同实质的重力场,瞬间笼罩了整个书房。
“纪玄霜。” 他直呼其名,毫无敬意,“雌主,在你旁边吗?”
每一个字都像冰冷的铁钉,敲打在纪玄霜的神经上。
他强迫自己保持平静,迎向那道几乎要将他洞穿的目光。
“没有,公主殿下在主殿安寝。”
他特意用了更正式的称呼,划清界限。
这个回答似乎让霍司珩的怒火找到了一个更明确的宣泄口。
他向前踏出一步,虚拟的身影在纪玄霜面前骤然放大,强大的精神力威压隔着星海都让纪玄霜感到窒息。
“呵,‘安寝’?很好!” 霍司珩的嘴角扯出一个近乎残忍的弧度,“纪玄霜,看着我!回答我!”
“当初在创生方舟,在我跪着求你、把全部身家捧到你面前求你高抬贵手的时候……你那副清高得不屑一顾的样子,到底是装给谁看的?!”
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被愚弄的暴怒。
“你当时说‘我纪玄霜行也没有卑劣到要拿一个孕妇来泄愤的地步’?‘你有你的立场,我有我的骄傲’? ”
“好一个光风霁月!好一个帝国脊梁!纪大首席,你他妈是不是从那个时候开始,就憋着劲儿,等着这一天?!”
“等着我霍司珩在前线拼命,等着我的雌主!你口中的‘恶毒雌性’!为你冲锋陷阵,跪在全世界面前替你遮风挡雨?!”
霍司珩的胸膛剧烈起伏,每一个字都带着血腥气。
他真的快要被气吐血了!
他霍司珩不过才离开了几个月,这些雄性便乘虚而入!
公输自害虞从梦遇袭,纪玄霜让虞从梦涉险!
如今他们却都要借虞从梦之势共享荣光?
这些低劣的雄性!
他们!
怎么配?
“回答我!你是什么时候开始觊觎她的?!”
“是在发现她有精神力的时候?还是在她即将恢复公主身份的时候?!”
“嗯?看着我!说啊!”
他几乎是在咆哮,虚拟影像都因他狂暴的精神力波动而微微扭曲。
纪玄霜的脸色在霍司珩的连番羞辱下变得苍白,眼眸却燃起了压抑许久的火焰。
他挺直了脊背,像一株在风暴中不肯折断的修竹,声音不再平静,而是带着一种被彻底激怒的、冰冷的锋芒。
“霍司珩,收起你那套居高临下的正夫姿态! 我与阿梦之间的事,轮不到你来审判!”
他迎着霍司珩噬人的目光,一字一句,清晰有力地反击。
“我当初不收你的‘补偿’,是因为那是对我人格的侮辱!”
“是因为我纪玄霜再不堪,也懂得什么叫底线,什么叫问心无愧!”
“还有,请注意你的言辞!我没有‘觊觎’!更没有‘装’!公主殿下不是任何人的所有物!”
“所有物?” 霍司珩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眼中怒火更炽,声音却诡异地压得更低,危险至极。
“她是我的雌主!是我愿意用命护着的人!是我捧在手心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的珍宝!是我豁出一切也要保她平安喜乐的人!”
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心痛而愤怒。
“可你呢?!纪玄霜!你看看她都为你做了什么?!”
“她!帝国尊贵的公主!我的雌主!为了你,在全星际面前,在虞代云那个贱人的地盘上,在亿万人的目光下——她跪下了!”
“她单膝跪地,向你这个曾经恨不得撕碎她的雄性求婚!像个冲锋陷阵的战士一样,为你抵挡所有的流言蜚语,为你正名,为你撕开过去的阴霾!”
霍司珩的胸口剧烈起伏,眼中甚至泛起了血丝,那是极致的痛心才有的表现。
“我娇宠她,呵护她,舍不得让她受一丝委屈!可她却为了你……纪玄霜!”
“为了你!她把自己置于风口浪尖,像个战士一样去战斗!去争取!凭什么?!你告诉我凭什么?!”
他向前倾身,全息影像的脸庞几乎要贴上纪玄霜的,字字泣血般地低吼。
“纪玄霜,你给我听清楚!收起你那些痴心妄想!”
“她为你做的这一切,改变不了过去!更改变不了我的位置!我霍司珩,才是她的正夫!是她孩子的父亲!是得到雌皇陛下认可、与她并肩而立的人!”
“你,永远只是一个后来者!一个需要她保护、需要她冲锋陷阵才能站在阳光下的可怜虫!”
“别以为她为你跪了一次,你就真能爬到我的头上来!你不配!”
“后来者?可怜虫?不配?”
纪玄霜的胸膛剧烈起伏,霍司珩最后那句充满鄙夷的“可怜虫”和“不配”,如同点燃炸药的引信,彻底引爆了他压抑已久的屈辱和不平。
那曾经被践踏的尊严,被反复提及的过去,以及霍司珩此刻高高在上、仿佛他纪玄霜的存在本身就是对虞从梦玷污的姿态,让他再也无法保持沉默。
他猛地抬起头,那双总是带着忧郁或清冷的丹凤眼,此刻带玉石俱焚般的决绝。
他不再后退,反而向前一步,让自己的身影在霍司珩的全息影像前显得更加清晰。
“霍司珩!!”
“你问我凭什么?就凭阿梦爱的是我!就凭现在的她,选择了我!”
“选择用她的方式,来面对过去,来争取未来!是她撕开了我的怯懦,让我看清了自己的心!”
他盯着霍司珩因暴怒而扭曲的脸,毫不畏惧地迎上他眼中的火焰。
“你说你娇宠她、呵护她?那你在边境星域浴血奋战的时候,可曾想过她一个人在生育中心经历着什么?”
“可曾想过她需要的不只是远方的保护,还有身边实实在在的支撑?!”
“你口口声声‘你的雌主’?霍司珩,问问你自己!在你用所谓的‘正夫’身份来指责我、羞辱我的时候,你把她当成什么了?”
“一件不容他人染指的私有物?一个需要永远被你护在羽翼下的金丝雀?”
纪玄霜的眼中闪过一丝痛楚,而变得更加锐利。
“你说她像个战士为我冲锋陷阵?霍司珩,你错了!她本身也需要成长!她需要争取她想要的未来!”
“她比你想象的更勇敢,更强大!她不需要任何人把她当作易碎的瓷器锁在温室里!”
“她有能力,也有权利,为她认定的人和事去战斗!去争取!哪怕方式在你看来惊世骇俗!”
他深吸一口气,掷地有声地宣告。
“至于配不配?不是你霍司珩说了算!是阿梦的选择说了算!是雌皇陛下的旨意说了算!”
“我纪玄霜是欠她的,我承认!但我绝不会再逃避!”
“她敢在万众瞩目下为我跪下,我就敢站在她身边,用我的余生去赎罪,去弥补,去证明!她的选择,没有错!我纪玄霜,担得起她的勇敢!”
“至于你,” 纪玄霜的语气带着一种冰冷的、近乎怜悯的嘲讽。
“与其在这里无能狂怒,不如想想,你所谓的‘正夫之位’、‘孩子父亲’的身份,在阿梦的心意面前,到底还剩下多少分量?”
“她需要的,从来不是一个只会将她视为‘所有物’的‘保护者’!”
书房内的空气仿佛凝固了,只剩下两个雄性隔空对峙的愤怒在无声地碰撞、撕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