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永安踏进晨厅时,脚步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
眼前的情景,与他记忆中充斥着怨气与鞭风的“家”截然不同。
观星穹顶洒下温暖的恒星光,空气中弥漫着新鲜浆果和烤面包的温暖气息。
长桌主位,虞从梦正慵懒地斜倚着。
她穿着一件淡紫色晨袍,真丝的质感,衬得她肌肤白如凝脂,长发随意挽起,几缕碎发垂落颈侧,慵懒而妩媚。
那双总是盛满傲慢或怨毒的杏眸,含着笑意,像融化的星河,正专注地看着身旁的公输自。
公输自正将一小块淋着蜂蜜的松饼切好,放入她面前的餐碟。
他动作优雅,眼眸温柔得能溺死人,低声说着什么,引得虞从梦唇角弯起,食指轻轻点了点他的鼻尖,亲昵自然。
纪玄霜坐在她另一侧,正慢条斯理地切割着盘中的肉排,姿态优雅依旧,只是薄唇抿得有些紧,眼眸低垂,清冷忧郁。
可当他抬眼看向桌对面的两个孩子时,眼里尽是化不开的暖意。
昭华和曜渊这对龙凤胎宝宝,正由两位育婴师协助着坐在发光悬浮椅中。
昭华顶着小巧可爱的犄角,好奇地挥舞着小手,试图抓住悬浮在面前会发光的能量球;
曜渊则抱着一个奶瓶,咕嘟咕嘟喝得欢快,蓬松的尾巴在身后无意识地轻轻摇晃。
温馨、和谐,充满了生活的烟火气和脉脉温情。
这画面美好得不真实,让华永安感到一种强烈的、近乎眩晕的割裂感。
管家阿福躬身:“华董,请入座。”
华永安定了定神,压下心头的惊涛骇浪,面无表情地在预留的位置坐下。
那位置离主位不远不近,却将他完全置于这幅“全家福”的旁观席上。
公输自率先抬头,脸上漾开温和的笑意:“华董,早安。昨晚休息得可好?”
他态度自然,带着主人般的得体与友好。
纪玄霜的目光则复杂得多。
他看向华永安,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
欧米伽项目的投资之恩他铭记于心,甚至可以说,没有华永安当初的果断注资,就没有他纪玄霜今日的成就和地位。
这份恩情是实实在在的。
然而,当他看到华永安那双的眼睛扫过主位上的虞从梦,再联想到他此刻留宿公主府的缘由……有种不好的预感在心底蔓延。
他无法像公输自那样毫无芥蒂地展现大度。
虞从梦抬眸,看向华永安,唇角勾起恰到好处的弧度,慵懒中带着明媚。
“华董,早安。坐吧,尝尝这松饼,味道很特别。”
她说着,用银叉叉起一小块松饼,姿态随意却赏心悦目。
就在这时,华永安的目光不受控制地落在了她执叉的手上。
那手,白皙如玉,纤长匀称,指尖泛着健康的淡粉色,指甲修剪得圆润干净。
昨夜,就是这双手……释放出抚平他灵魂剧痛的月白光芒;
昨夜,也是这双手的指尖……被他含入口中,忘情地吮吸……
画面清晰得如同重播!
一股热流猛地窜上华永安的脸颊和耳根,甚至脖颈都感到一阵滚烫!
更糟糕的是,身体深处某个地方,竟然不受控制地起了反应!
那是一种混合着巨大羞耻、昨夜残留的依恋本能以及眼前人强烈吸引力的复杂生理反应!
他猛地站起身,动作幅度之大,带得身下的椅子都发出一声刺耳的摩擦声。
“抱歉!失陪一下,洗手间。”
他声音暗哑,不敢再看虞从梦一眼,落荒而逃,高大挺拔的背影尽是狼狈。
餐桌上瞬间安静下来。
公输自和纪玄霜交换了一个眼神,彼此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了然和复杂。
阿梦跟华永安之间果然有不为人知的隐秘纠葛!
公输自微微叹了口气,眼神包容;
纪玄霜则抿紧了唇,垂下了眼帘,握着餐具的手指微微收紧。
虞从梦端起水饮,轻轻抿了一口,长长的睫毛掩盖了眼底一闪而过的流光。
她神色如常,只温声对曜渊宝宝说:“曜渊喝慢点,别呛着。”
当华永安用冷水狠狠拍打了几遍脸,勉强压下那股燥热和身体的异样,重新走回餐室时,看到的正是“早安礼”的一幕。
公输自已穿戴整齐准备出门,他走到虞从梦身边,微微俯身。
虞从梦自然地仰起脸,在他温润的脸颊上印下一个轻柔而响亮的吻。
“路上小心,吱吱。”
“嗯,等我回来。”公输自回以温柔的笑容。
他走到悬浮座椅旁,弯下腰,轻抚孩子的额头:“宝宝们,爸爸去工作了,在家要听妈妈和育婴师的话哦。”
纪玄霜也站起身,整理了一下制服。
他走到虞从梦身边,动作略显僵硬。
虞从梦同样仰起脸,在他线条优美的下颌处也印下一吻。
“照顾好自己,玄霜。”
纪玄霜身体轻轻颤了一下,耳尖泛起薄红,低低应了声:“嗯。”
他走到孩子身边,对孩子们道别,眼神复杂地看了华永安一眼,随即转身大步离开。
育婴师们也推着悬浮座椅,带着咿咿呀呀的孩子们回琼林苑。
纤凝和香祖还小,没有同母亲一起用餐,此刻也被育婴师抱着,睡得香甜。
偌大的晨厅,瞬间安静下来,只剩虞从梦与华永安两人。
华永安站在原地,看着眼前空下来的座位,突然很……羡慕。
这种纯粹、温暖、被爱包裹的家庭氛围,是他童年缺失、成年后更从未奢望过的奢侈品。
它像一道光,照进他冰冷算计的世界,却让他感到无所适从,甚至隐隐刺痛。
他走到自己的座位旁,并未立刻坐下,而是深吸一口气,转向依旧坐在主位的虞从梦。
“殿下,关于昨晚……我意识不清时的冒犯之举,非常抱歉。那绝非我的本意,让您感到不适了。”
他姿态放得很低。
毕竟做了那样的事,他无法装不知情。
虞从梦放下手中的水饮,抬眸看他。
她的目光清澈坦荡,没有鄙夷、羞恼或者借机敲打,只有一丝恰到好处的……安抚?
“华董言重了。”她唇角微扬,笑容得体而疏离,“精神力暴动下的行为本就难以自控,那是病症的表现,而非华董的本心。”
“疏导过程中,任何接触都只是治疗需要,无需介怀。我理解,也未曾放在心上。”
她的回答滴水不漏,将昨夜那场惊心动魄的暧昧接触,轻描淡写地完全归因于“治疗行为”和“病症表现”。
既解了他的尴尬,也彻底划清了界限!
那只是治愈师对失控者的专业处置,与个人情感、与他华永安这个人本身,毫无关系。
华永安的心猛地一沉。
庆幸?
有的。
她果然没提,没借此羞辱他。
但随之而来的,是失落!是刺痛!
她果然……毫不在意。
她果然只把他当成一个需要治疗的、麻烦的“资产管理者”。
那句在心底盘旋了一夜的疑问:“你是不是在欲擒故纵?”
此刻显得如此可笑而自取其辱。
他哪里还敢再问?
再问,就是把自己那点隐秘的、失控的、连自己都唾弃的期待,赤裸裸地摊开在她面前任她嘲笑了。
他沉默了几秒,最终只是干涩地挤出一句:“多谢殿下体谅。”
然后,他拉开椅子坐下,目光落在面前精致的早餐上,却毫无食欲。
虞从梦也重新拿起餐具,姿态优雅地开始用餐,仿佛刚才的一切都未曾发生。
华永安拿起银叉,无意识地戳着餐碟里那块据说很特别的松饼,脑中却一片混乱:
飞鸾,我是不是疯了?
昨夜那算什么?
情蛊?
还是……我骨子里也藏着这样下贱的渴望?
她到底……想要什么?
而我,又在期待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