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朝雨秀眉轻蹙,继续追问:“既然如此,那为何叶姑娘昨日在酒楼,会让我先行离开?”
“原来你们怀疑叶姐姐啊!”
裴云槿看向柳朝雨和九皇子。
随后眨了眨灵动的双眼,解释道:“今日我问过叶姐姐,叶姐姐说她虽不知你的身份,但她作为大夫自然看出你易容了,并且身为女子却一直作男装打扮,她便觉得你有什么秘密,为了帮你隐藏秘密,才让你先行离开。”
柳朝雨听完,心中疑虑瞬间消散,这个理由合情合理,她完全相信。
裴云深和裴云槿亦是如此。
唯有九皇子眉头紧锁,眼中闪过一丝怀疑。
他总觉得事情没这么简单,可一时半会儿,又想不出究竟哪里不对劲。
再看三人,皆是一脸深信不疑的模样。
九皇子暗自思忖,或许真是自己疑心病太重,想多了。
接下来,四人围坐在雕花檀木桌旁。
裴云深率先条理清晰地分享他调查柳父一案所得。
九皇子也时不时补充他掌握的一些线索。
随着交流深入,线索如同拼图般逐渐拼凑完整。
想来,离翻案这一天不远了。
商量完毕,裴云深目光看向对面的柳朝雨与九皇子,语气坚定:“此事我不想瞒着叶姑娘,我打算将一切都告诉她。”
“我也不想瞒着叶姐姐。”
裴云槿附和道,眼神中满是信任。
九皇子听闻,当即皱眉反驳:“此事关系重大,隐秘性极高,我不能轻易冒险,叶姑娘,真的信得过吗?”
“信得过!”
裴云深与裴云槿异口同声,语气笃定。
柳朝雨也有些犹豫,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茶杯。
思索片刻后,缓缓开口看向九皇子道:“阿璋,我和叶姑娘相处时间虽短,但我选择相信她,虽说不是百分百确信,也有六七分把握,但说到底,我更相信云深哥哥与槿儿妹妹,他们是我的亲人,我对他们的判断毫无保留地信任。”
九皇子眉头紧皱,内心激烈挣扎。
最终,他的目光落在柳朝雨身上。
语气无奈却又带着宠溺:“好吧,可以告诉她,毕竟,我也完全相信你。”
裴云槿看着对面两人,嘴角不自觉上扬,眼中满是欣慰。
九皇子真的是爱惨了朝雨姐姐。
她有一个如此值得托付之人,真好。
裴云深也有着同样的想法。
但凡九皇子不靠谱,为了老师,他也定然要斩断他们的情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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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马车上。
“叶姑娘,我有一事要告知于你。”裴云深声音低沉,语气郑重。
“什么事?”
叶溪浅抬眸,见他神色严肃,心中不禁一紧,直觉此事非同小可。
裴云深目光望向窗外,思绪飘远,缓缓开口:“你可知晓我的老师是谁?”
叶溪浅听到这个开头,心中已有了猜测。
她定了定神,语气平静地回道:“知晓,柳相。”
“是,他是我的恩师。”
裴云深收回目光,脸上浮现出追忆之色:“从小就开始教导我,为我传道授业,授我经史子集,教我为人处事,传我见解想法,经年累月,呕心沥血,恩同再造,我七岁丧父,十四岁丧母,若不是老师,我们孤儿寡母的生活,恐怕会更加艰难。”
裴云深的声音微微发颤,眼眶泛红 :“尤其是父亲去世后,老师一直对我们悉心照拂,护着我们,让那些暗中看笑话,妄图落井下石的人都成了笑话,无机可乘,明里暗里不知为我们做了许多事情,才让我们半点都波及不到,我才能安心学习并且成长。”
他的神情酸涩难当:“还有妹妹那时因我而中毒,也是老师不肯罢休,要求彻查凶手,将此事拿到朝堂上来说,光明正大地将此事放在明面上,好让那些暗中还有小心思的人有所震慑。”
裴云深顿了顿,喉结滚动,继续说道:“老师知道我一心想为妹妹报仇,当查出是二叔三叔谋划此事时,我恨不得杀光他们,但老师考虑到我是晚辈,那两人又是我的亲叔叔,担心我名声受损。”
他鼻尖微微发酸,有些哽咽:“于是,他派人除掉了二叔三叔以及所有参与此事的人,不仅为我们报了仇,还护住了我的名声,此后,他又发动所有人脉,劳心劳力地为槿儿寻求解毒之法。”
裴云深目光望向远方,满是眷恋与怀念:“还有许许多多这样相护的事情,我早已说不完,这些一桩桩一件件的事情早已让我将他视作亲父。”
下一刻,他眼中又涌起强烈的悲愤:“所以,当老师被诬陷通敌叛国,蒙冤入狱,惨遭灭门时,我恨极了,也自责极了,又如何不竭尽全力,为他报仇雪恨?”
叶溪浅一直沉默着倾听,听完后,内心久久无法平静。
在古代,师恩本就重于泰山。
更何况柳相对裴云深而言,不仅有师恩,更给予了父亲般的关怀与庇护。
多年来,柳相一直将他们一家三口纳入羽翼之下,倾尽全力保护,给了他所能给予的所有。
因此裴云深怎能不为他叫屈,不为他申冤正名。
想到这里,叶溪浅的胸口像被一块巨石压着。
难受得每一次呼吸都似有尖锐砂石摩擦气管,肺部被挤压得生疼。
柳相对于裴云深的重要性,她自然非常清楚。
因为在原书中,槿儿中毒身亡之后,裴云深在这个世上便没有所在乎之人了。
他之所以还继续活下去,就是为了替柳相申冤,报仇成了他唯一活下去的动力。
但也不过多活了一年而已。
因为报仇过后,他便自杀了。
之所以自杀,是他不知道他为何活在这世上,找不到可以活下去的理由。
在这个世上,他感觉到的只有无尽的孤独与黑暗,没有一丝光亮。
没有任何一人走进他心里,当然也没有一人肯走进他心里。
他就这般孑然一身,浑浑噩噩,不知何处是归宿,也感受不到任何一丝温情。
没有一人在乎他,他也没有可在乎之人。
便于他二十二岁生辰前夕,找了阳光最明媚的一天,在中午最暖如朝阳的时候,安然服毒自尽。
因为他太久没有感受到暖意,便在临死前想要让自己最后感受一番这温暖的阳光,不想那么孤冷死去。
就此落得个英年早逝,孤苦寂寥的结局。
叶溪浅以前只是觉得意难平。
如今却非常心疼,心疼地她喘不过气来。
还好,如今她来了。
他再也不会重蹈覆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