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子时,万籁俱寂,叶溪浅才终于有了动作。
她看着昏睡的裴云深,俯身将他毫不费力地抱起。
脚步轻盈地走向床边,把他小心翼翼地放回床上。
接着,她拿起一旁的被子,轻轻展开,仔细地为他盖好,掖好被角,确保他不会着凉。
做完这一切,她静静地伫立在床边,目光始终停留在裴云深的脸上。
最终,她还是情不自禁地缓缓俯身,在他的额头落下轻轻一吻。
而后,她才直起身子,转身迈着沉重的步伐,缓缓走向沐浴的地方。
沐浴完毕,缓缓走到梳妆台前坐下。
她望向镜子里的自己,此刻双眼红肿,犹如熟透的桃子。
唇瓣轻微红肿,透出艳极的绯色,脖子上也满是他留下的或深或浅的吻痕。
叶溪浅抬手轻轻触碰脖子上的痕迹,微微叹了口气。
随后轻声开口:“书书,帮我消除掉身上所有痕迹吧,不然明日根本无法见人。”
系统很快响应,一道柔和的蓝光闪过,叶溪浅身上暧昧的痕迹瞬间消失不见,就连眼睛也不再红肿。
她望着镜中恢复如初的自己,眼神有些空洞。
随后默默起身,去了隔壁房间休息。
系统这时还心有余悸。
【宿主,刚刚得知裴云深什么都知道时我都吓死了,还好宿主魅力大,将裴云深完全拿捏】
叶溪浅躺在床上闭上眼睛,在心里回应道:“我也吓了一跳,但是没想到他竟会如此……”
【如此什么?】
叶溪浅声音闷得发沉,喉咙发紧:“如此疯魔又痴傻。”
明知她带着秘密,却把自己活成了她的影子,连坠落都要顺着她的轨迹。
将尊严碾碎成尘埃,用最浓烈的爱意,把她的心烧得千疮百孔。
——————
晨光刺破窗纸,在叶溪浅眼下晕开青影。
她几乎一夜未眠。
早上起身便立马让肃羽飞羽去给裴云深告假。
而裴云深的生物钟的确很早,即便昨晚喝醉,今日依旧辰时初便起身。
当裴云深睁开眼睛,便发现这床帐不是熟悉的霜凌阁,立刻惊得一下坐起身。
随后看到房间布局,才想起自己在哪里。
然后混沌的脑海瞬间苏醒,昨晚的一幕幕瞬间全部闪进他的脑海。
想起最后她强制让他昏迷,他的心瞬间便刺痛无比。
听见她的脚步声时,他几乎是条件反射地挺直脊背。
猛然攥紧身下的被褥,指节泛白如霜。
当她笑意盈盈的面容撞进眼帘,他骤然屏住呼吸,期待与忐忑在眼底翻涌成漩涡。
但她看起来像是什么都没发生一般,如往常一样和颜悦色道:“侯爷醒了?已经给侯爷告过假了。”
“嗯。”
声音有些沙哑低沉。
叶溪浅接着平静问道:“侯爷昨晚喝醉了,可还记得昨晚发生的事情?”
裴云深低下头,看不清表情。
叶溪浅只听到他回道:“不记得。”
明明声音语气都如此平静,但叶溪浅觉得其中似乎有狂风暴雨。
叶溪浅垂眸掩去眼底翻涌的情绪。
佯装随意地抚平裙摆褶皱。
若无其事道:“哦,不记得也好,侯爷的酒量真是不敢恭维,往后还是少喝点酒吧。”
“嗯。”
他依旧乖巧应下。
叶溪浅见状便继续道:“侯爷可是还头痛?既然告假了,今日便不要去大理寺了,好好休息。”
“嗯。”
依然还是一个字,叶溪浅也不在意。
最后叮嘱道:“那侯爷就好好在家休息,我去大理寺了。”
裴云深闻言,这才猛地抬头,似是想挽留她。
可迎上她平静无波的目光,到嘴边的挽留又化作自嘲的苦涩。
他再次低下头,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死死咬住舌尖,才能压下喉间腥甜。
努力让自己平静无波:“你去吧,不能因为我不去你便不去。”
叶溪浅依然看起来云淡风轻:“嗯,我也是这个想法。”
说完仔细看了他一眼,压下心中的波澜道:“那侯爷,我就先走了,晚上见。”
“嗯,晚上见。”
尾音带着不易察觉的沙哑。
裴云深坐在床边,望着她转身离去的背影,眼底翻涌的情绪割裂成明暗交错的碎片。
心口像是被剜去了一块,空落落的发疼。
晨光爬上他僵直的脊背,将那道孤独的剪影拉得很长很长。
————
叶溪浅一路若无其事地出了府,直到坐上马车,她的笑脸才完全消失。
裴云深,你真的以为自己隐藏地很好是吗?
可你第一句话就暴露了。
既然如此,那么双方就都装作不知吧,彼此都自欺欺人。
叶溪浅深吸一口气,将眼底的酸涩难过尽数压进心底,一路到达大理寺。
却没想到刚下马车,便意外看到了一个人正等在那里。
“西岚太子。”她垂首行礼,发间步摇随着动作轻颤。
黎景泽疾步上前,玄靴踏碎满地光影。
眼底笑意比春日暖阳更灼人:“叶姑娘不必多礼。”
叶溪浅起身后,黎景泽便掀开手中提着的食盒。
里面有桂花糕的软糯、蟹壳黄的酥脆,还有冒着热气的杏仁茶。
“今早特意去老字号买的,姑娘尝尝?”
叶溪浅对他殷勤的态度却丝毫都不受用,更没有领情。
反而还后退半步,广袖垂落如蝶敛翅:“多谢太子美意,只是我已用过早膳。”
“无妨,等会儿午膳也可以吃,再热一下就好。”
黎景泽见她退避三舍,依旧固执地将食盒递过来。
见她再次婉拒,才轻叹着收回手。
而这时,叶溪浅的语气像大理寺门前的青石般凉薄:“太子殿下,我要进去忙了,您是别国之人,大理寺衙门里存着朝廷机密,实在不宜踏足。”
廊下悬挂的铜铃突然叮咚作响。
黎景泽抬手按住腰间玉佩,善解人意道:“孤明白,就在这等姑娘下衙。”
叶溪浅闻言,凤眸中泛起疑惑与警惕:“不必了,太子没有其他事情做吗?今日找我是有什么事情吗?”
黎景泽望着叶溪浅,眸光温柔得近乎溺人:“没什么,只是孤想要跟姑娘请教算术罢了。”
如今还不能告诉她,他喜欢她的事情,时机还未成熟,过段时间再说。
叶溪浅这才了然。
这个西岚太子就跟痴迷医术的白慕枫如出一辙。
不过一个醉心医术,一个执着于算术。
明白之后,她谦声道:“可我也只是懂些皮毛,怕是指导不了太子什么。”
黎景泽闻言墨玉般的眼眸凝着她,唇角勾起若有似无的笑意。
他微微颔首,眼中满是赞赏:“叶姑娘不必谦虚,姑娘之才孤自是清楚。”
尾音未落,似是又自嘲地轻笑一声:“不过既然姑娘要忙,孤就不打扰了,告辞。”
说罢便好似不带一丝留恋地转身潇洒离开。
叶溪浅俯身行了一礼,待目送黎景泽走远,才轻舒一口气。
对他欲擒故纵的把戏,脸上心里都没有半点波动。
非常淡然地转身迈入大理寺,裙裾掠过门槛,带起一阵细微的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