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
由于昨晚喝得有点多,我的太阳穴突突跳着疼。
此刻,茶几上横七竖八倒着空酒瓶,烟灰缸里堆满烟蒂,空气中弥漫着酒精与烟草混合的浊重气息。
电驴子的酒杯还摆在原位,杯底残留着最后一滴透明的酒液。
我伸手碰了碰杯壁,凉的。
\"驴子哥,走了?\"
张强揉着太阳穴从床上支起身子。
陈墨拉开窗帘,刺眼的阳光瞬间灌满房间。
港口方向传来悠长的汽笛声,像一声叹息消散在晨雾里。
我走到窗前,看见一艘货轮正缓缓驶离码头,船尾拖着长长的白色浪痕。
\"驴子哥怎么都不打声招呼?\"
张强嘟囔着,把电驴子用过的酒杯倒扣在茶几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我望着那艘货轮远去的船影,喉咙发紧。
电驴子带着一身血债和满心的伤痕离开,也不知前路是生是死。
昨夜他崩溃痛哭的样子还在我眼前晃动,那个平日里天不怕地不怕的男人,哭得像个迷路的孩子。
\"驴子哥,福大命大,他一定会没事的。\"
陈墨递给我一杯温水,语气十分平静。
我接过水杯,温热传递到掌心。
真的会没事吗?
干他们这一行的哪有什么全身而退。
阿泰和他手底下的伙计都死了,小伍哥失踪,骆叔现在都还躺在医院,下半辈子可能都会在轮椅上度过,而电驴子也远走他乡。
还真应了那句老话,出来混,迟早都要还。
正午的阳光晒得地毯发烫时,七老大的电话打了进来。
他声音沙哑,听声音他现在似乎都还待在医院。
\"娃子,这几天别出门啊。\"
他咳嗽两声,继续说道。
\"外面乱得很,比我刚到这里的时候都还要乱,凡事多留个心眼,有什么事先给我打电话,别像……还有,小伍那边,你就别再管了啊。好了,就这样,骆哥今天好多了。\"
待我和七老大打完电话后,张强不知从哪摸出一副扑克,甩在茶几上发出‘啪’的脆响。
\"哎,还是玩牌吧,干坐着更难受。\"
我们玩着斗地主,筹码是陈墨口袋里剩下的薄荷糖。
张强赢了一把就大呼小叫,输了就骂骂咧咧,刻意制造着喧闹。
我知道他在用这种方式驱散房间里弥漫的颓丧气氛,就如同昨晚电驴子用酒精麻痹痛苦一样。
天色渐暗时,张强嚷嚷着要喝酒,我和他都撺掇陈墨下去买,陈墨经不起我俩的软磨硬泡,一身怨气,起身就准备出门。
突然!
‘哗啦!’
窗户发出一声爆裂的脆响!
我们仨本能地扑向沙发后方,碎玻璃如暴雨倾泻而下!
一个黑影从窗口翻入,落地时轻盈得像只猫。
待我们仨抬头看时,一双修长的腿稳稳踩在满地玻璃渣上,黑色紧身衣勾勒出流畅的肌肉线条。
\"出来,是我。\"
来人的声音带着异国腔调的低沉,但是听着又让人无比舒心。
女子摘下口罩,露出一张精致的面孔。
高颧骨,深眼窝,浅褐色的瞳孔在昏暗光线下近乎透明。
她拍了拍肩头的玻璃碎渣,扯掉头巾,轻轻一甩头,栗色卷发如瀑布般散落肩头。
房间里三个男人僵在原地。
张强的手已经放在一个空酒瓶上,陈墨保持着半蹲在地上,咽下一口口水。
这时,女子锁骨处的一道细长的疤痕引起我的注意。
疤痕很浅,又像是刻意纹上去的。
\"电话。\"
她径直走向我,靴子碾过玻璃发出‘咔咔’的声响。
\"我给你的那部。\"
我这才认出她是那天的渔夫帽女子。
此刻没有帽檐遮挡,她的眼神锐利得让人不敢直视。
我咽了口唾沫,露出一个尴尬的笑。
\"被我不小心弄……弄丢了……嘿嘿……\"
她摆摆手打断我,从腰间抽出一部手机晃了晃。
重新见到那部手机,我眼前瞬间一亮!
\"定位显示最后出现在森林那边。\"
她的指甲修剪得很短,涂着哑光黑的甲油。
\"我过去的时候,找了好久,在这里。\"
说罢,她朝我走来。
女子走路时胯部摆动的幅度很微妙,既不像刻意扭捏的模特步,也不似男人般生硬,而是某种经过千锤百炼的、随时能爆发出惊人力量的步伐。
这一刻,我竟看得有些出神。
\"有酒?\"
她拿起我们昨晚没喝完的酒,对着瓶口嗅了嗅,喉结滚动了一下。
这个动作让她颈部的肌肉线条清晰可见。
张强警惕地盯着她,看着那一地的碎玻璃,声音发颤。
\"你是谁?咋……咋来的?\"
\"狼蛛。\"
女子直接对着瓶口灌了一口,酒精让她的瞳孔微微扩大。
\"来这里办点事。\"
她用手背抹去唇边的酒液。
\"你们还是很走运,没碰上他们。\"
酒瓶在她指间转动,折射出琥珀色的光斑。
这个时候,我注意到她右手小指缺了最末一节。
\"为什么告诉我们这些?\"
陈墨问了一句。
女子突然笑了。
她笑起来时眼角会有细小的纹路,这让她身上的那股杀气奇异地柔和了些许。
\"唔……\"
她竖起食指,又灌下一口酒,喉头滚动的声音在寂静中格外清晰。
\"顺便……送个消息。\"
她停顿的瞬间,房间里只剩下空调出风口的嗡嗡声,而此刻我也闻到了她身上飘来的冷香,混合着硝烟与薄荷的味道。
\"你的那个好朋友,现在还活着。\"
此话一出,像一记重拳击中我的太阳穴。
我猛地站起来。
\"他在哪?\"
\"不知道。\"
女子放下酒瓶,起身时带起一阵微风。
\"只是听说。\"
她走向破碎的窗口,夜风扬起她的发梢。
街道上广告牌的灯光勾勒出她背部紧实优美的肌肉线条,黑色紧身衣在腰际收束,露出一小截蜜色的肌肤。
这让我又想起来那天在天台发生的那一幕。
正是眼前的女子,在两栋楼之间,用一根绳索荡过来将我从阎王手里拉回来。
\"等等!等等!你这就要走啦?\"
我鬼使神差地喊了一句。
\"你叫什么名字?\"
她半侧过脸,轻声说道。
\"容恩。\"
嘴角扬起一个近似温柔的弧度。
\"中文名。\"
说罢,她向后仰倒,如同跳水运动员般优雅地往外一跃。
我即刻冲到窗边,发现女子已融入夜色,仿佛从未来过。
“诶诶!诶诶!”
张强在我身后喊了一嗓子,随后则是他的咋舌声。
\"这外国娘们还真带劲,有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