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师傅脚下生风,领着易传宗穿过回廊。推开次卧雕花门,两室格局如镜像对称,扑面而来的仍是金丝楠木特有的沉郁气息。
整墙通顶的大衣柜巍峨而立,木纹间金丝若隐若现,柜门顶端的如意云纹铜扣在日光下泛着冷光。
“木料实在紧俏,”雷师傅抬手轻叩衣柜,声音带着几分惋惜,“要不是您加急调拨,连这两张床都凑不齐。”
两张两米乘一米五床,在两间房间各自并排而立,相较主卧的雕梁画栋,它们素净许多,仅在床头板上浅刻着缠枝纹,似蜿蜒的月光流淌在深褐木色间。
配套的床头柜方正简约,边角处用烫蜡工艺勾勒出回形纹,黄铜拉手被摩挲得锃亮。
“虽说是简素款,可榫卯都是三进三出的老手艺。”
雷师傅蹲下身子,指着床腿与地面贴合处,“三十年都不会晃。”
转过弯,书房厚重的木门缓缓开启。与楼下黄花梨陈设不同,此处金丝楠木书柜顶天立地,格层错落有致。
雷师傅抚过博古架上,指尖扫过书桌上:\"一楼用黄花梨取东方木气,二楼换金丝楠呼应土德,他指向窗外的天井布局,再配合院内五行八卦,读书写字时自然气韵通达。”
说着后退几步,“您看这书桌的方位,晨光斜照时提笔,墨色都能添三分灵气。”
“可不是么,”易传宗指尖轻点桌面,语气郑重,“莫小瞧这些物件。木料再名贵,工匠手艺再精湛,终究是人民给了它们灵魂。”
他望向窗外摇曳的树枝,声音不自觉放柔,“从深山伐木到匠人造器,再到千家万户使用,每一件家具都承载着无数双手的温度,这才是真正的无价之宝。”
雷师傅闻言双目发亮,原本布满老茧的手在空中虚握,似要将这份感慨牢牢攥住:“领导这话,说到根子上了!”
他转身指着整屋的陈设,“这些物件能有今日模样,靠的不就是咱们手艺人的心血,和您这样懂行之人的珍视么!”
雷师傅说道:“领导,楼上楼下一共八间卧室有家具的是六间房,楼上楼下各有两间卧室,留着以后……”
两人相视一笑,空气中浮动的木香仿佛也染上了一层别样的温情。
雕花楼梯在脚下发出沉稳的嗡鸣,易传宗与雷师傅错一步下至一楼,暮春的晚风裹着泥土气息扑面而来。
院子中央,五六个个工人正挥锹铲土,铁锹撞击石块的脆响混着粗重的喘息声,在暮色里此起彼伏。
“领导您看!”雷师傅快步上前,靴底碾碎碎石,指向地面新挖的深坑,“特意给您备了菜窖。”
他蹲下身,指尖划过坑壁潮湿的泥土,“三丈深,青砖砌壁,冬暖夏凉。”
说话间,工头抱着一捆麻绳经过,雷师傅顺手扯过一段,在掌心比划出方位,“东南角属木,开窖口正应五行相生,存的菜能保鲜到开春。”
雷师傅轻车熟路地掀开地窖入口的桐油木盖板,潮湿的泥土气息裹挟着陈年木香味扑面而来。
他拧亮墙上的钨丝灯泡,暖黄的光晕里,一段青砖砌就的台阶蜿蜒而下。“领导,您当心脚下。”
他侧身让开半步,手掌虚扶着易传宗的手肘,声音压低了几分,“这地窖看着普通,里头可是另有乾坤。”
沿着台阶走到尽头,豁然开朗的空间里,整面墙的樟木格架泛着古朴的光泽。
雷师傅伸手转动墙角的青铜机关,伴随着齿轮咬合的轻响,后方的暗门缓缓开启,露出一处隐秘的夹层。
“这小地窖是我亲手督造的,”他的指尖划过暗门内侧的榫卯结构,“您看这八卦方位——入口开在艮位,藏物处在坤位,正应'艮止坤藏'的吉象。”
昏暗的光线下,雷师傅掏出腰间的黄铜钥匙,打开格架最底层的鎏金锁扣。“防潮、防火、防盗,”他拍了拍厚实的樟木板,“就算外头发大水,里头的物件也能安然无恙。”
说着,他神秘地一笑,“当年宫里的老匠人传下的法子,连老鼠都寻不到入口。”
雷师傅搓了搓手上的灰,咧嘴一笑,对易传宗说道:“领导,我来教您这地窖门怎么开关。可别小瞧了这门道,里头的机关精巧着呢。”
他走到那扇看似普通的暗门旁,先是在墙面上看似随意地按了几个点,紧接着,暗门上方的一排铜扣依次亮起。
雷师傅伸手抓住一个铜环,轻轻一拉,再顺时针转动了三圈,伴随着一阵轻微的齿轮转动声,暗门微微开启了一道缝。
“您瞧,这是第一步。”雷师傅的脸上露出一丝得意,“这几个点的顺序和铜环的转动圈数可不能错,错了机关就会锁住,得重新再来。”
接着,他又伸手探进暗门的缝隙,摸索了一会儿,像是触动了什么机关,暗门这才缓缓打开。
“进去之后呢,要关上门也有讲究。”雷师傅走进地窖,示意易传宗跟上,“您看这里。”
他指着门内侧的一个隐藏按钮,“按下去,再把这个小拨片拨到右边,门就会自动关上,并且从里面锁住。”
易传宗跟着雷师傅的指示,试着操作了一遍,虽然动作还有些生疏,但好歹成功地开关了一次暗门。
“记住了吗,领导?”雷师傅笑着问道,“多练几次就熟练了。这机关啊,就是为了防着外人,咱们自己可得记清楚怎么用。”
易传宗点了点头,说道:“这机关确实精巧,雷师傅您费心了。有了这地窖,以后存放些东西也安心多了。”
“就差地窖门收尾了。”雷师傅一边说着,一边从口袋里掏出一张泛黄的图纸,上面的线条虽已有些模糊,但仍能看出绘制时的精细。
“我已经联系了之前从宫里出来、后来在太行山讨生活的石匠。”
他的眼神中透着笃定,“他家恰好有一块上好的青料石,质地坚硬,纹理细腻,最适合用来做这地窖门。”
雷师傅将图纸在地上摊开,用手指着上面的八卦图案:“我已经跟石匠交代好了,照着这八卦图来凿。每一处线条、每一个卦象的位置都不能有丝毫偏差。”
说罢,他轻轻叹了口气,仿佛在回忆往昔的岁月,“这些石匠都是有真本事的,以前在宫里也是负责修缮宫殿、雕刻石制器物的好手。”
“等石匠把这青石照着八卦图凿好后,再配上我专门找工匠打造的机关锁。”
雷师傅眼中闪过一丝自豪,“这机关锁可是精巧得很,一般人根本打不开。到时候,这地窖保管是又安全又隐秘。”
他抬起头,望向远处还在忙碌的工人,他们的身影在昏黄的灯光下显得有些模糊,但干劲却十足。
“您放心,领导。”
雷师傅拍了拍易传宗的肩膀,“明天我亲自盯着,把这石门和机关锁都安装得妥妥当当,再把地窖里的布置规整一番,保证让您满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