脚步声正朝着这边过来!
阿滢冰雪聪明,听到婆婆的声音,瞬间明白了!这根本就是婆婆精心策划的一个局!她若是此刻被婆婆撞见与李斯共处一室,且衣衫不整,那真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电光火石之间,阿滢做出了一个大胆到极点的决定。
她脸颊涨得通红,压低了声音,用带着哭腔的急促语气对李斯道:“快!躲进来!别让她看见!”
李斯还没从震惊中完全反应过来,但听到外面的脚步声,也立刻明白了眼下的危机。他此刻赤着上身,若是被老妇人堵在门口,场面同样不堪设想。他来不及多想,在老妇人推开门的前一刻,迅速跨入木桶,在阿滢身边蹲了下去。
空间狭小的木桶因为挤进了第二个高大的身躯而显得异常拥挤,温热的洗澡水瞬间溢出了不少。李斯几乎是半蹲半跪在水中,肌肤不可避免地与阿滢的身体紧紧相贴。他能清晰地感受到她身体的僵硬和颤抖,以及那滑腻的肌肤传来的惊人触感。他只得死死低下头,双目紧闭,试图压下心头的绮念与翻涌的气血。
“吱呀”一声,木板门被推开。
老妇人探头进来,只见儿媳一个人在桶里,正背对着门口,似乎在认真搓背。她愣了一下,奇道:“咦?阿滢啊,就你一个人?”
阿滢死死咬着嘴唇,用尽全身力气才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没有颤抖:“婆婆……,您说什么呢?”
“奇怪了……”老妇人嘀嘀咕咕地朝里张望了一圈,除了阿滢和那个大木桶,简陋的隔间里再无他人。
“……这人跑哪去了?”
她想不明白自己的计划哪里出了岔子,嘟囔了几句,只好悻悻地关上门走了。
听到外面的脚步声远去,木桶里的两人才同时松了一口气,但随之而来的是更加浓重和令人窒息的尴尬。
死一般的寂静。只能听到水滴从木桶边缘滴落的声音,以及两人同样剧烈的心跳声。
终于,李斯缓缓地、僵硬地从木桶里站了起来。
水流顺着他结实的胸膛和后背滑落,月光勾勒出他强健的身体轮廓。他背对着阿滢,不敢回头,拿起搭在木桩上的干净衣物迅速穿好。
阿滢则整个人都缩在水里,将脸深深埋在膝盖中,连耳根都红透了,恨不得自己能就此沉入水底。
李斯整理好衣物,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而郑重,他没有回头,只是对着门口的方向低声说道:
“方才事急从权,多有得罪。”
他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声音沙哑:
“我……什么也没看见。”
经历了这样的事情,李斯一夜未眠。一大早,他就在村里和赵平碰面。赵平明显也一夜未合眼,看到李斯,疲惫的脸上露出一丝凝重。
“先生,”赵平的声音沙哑,“幸赖先生调度有方,村赖以保全。只是伤亡……唉,重伤一人,轻伤两人,皆是家中的顶梁柱。戎蛮凶残,下次来袭,恐怕更甚于昨夜。”
李斯点头,直接切入正题:“赵伯,我有一件重要的事,不得不与你商议。”
“先生请讲。”赵平肃容道。
“昨夜事发仓促,赵伯你虽然已经派阿山前往西乡亭求援。然而,”李斯顿了顿,组织着措辞,“依我之见,亭部恐难及时派出援兵。”
赵平眉头紧锁:“先生何出此言?亭中常驻亭长、求盗各一,并有亭卒数人,按律,护境安民是其职守。”
“不然,”李斯缓缓摇头,分析道,“其一,下塬里地处偏僻,距西乡亭往返需要时间。
其二,亭卒员额有限,主要职责在于缉盗、征税、传递公文,应对此等规模之戎蛮袭扰,心有余而力不足。。
其三,最关键者,此事已非寻常盗匪滋扰,而是戎蛮大规模犯境,甚至屠戮村落。此等军情,亭长必不敢自专,定会上报到县里。县尉得报,再进行调兵遣将,这其中往来,至少要好几天。”
赵平久在基层,瞬间明白其中关节,脸色煞白:“先生的意思是,我们至少要独立坚守数日?”
“正是!”李斯眼中闪过一丝寒芒,“所以,从现在开始,时时刻刻都不能浪费!”
他环视聚拢过来的村民,声音陡然提高:“乡亲们!想活下去吗?想保护妻儿老小吗?那就听我的!”
村民们被他身上散发出的凌厉气势所慑,不由自主地安静下来。
“首先,我们要加固防御!”李斯指向西侧被突破的寨墙,
“所有青壮,随我来!用夯土、石块、原木,将寨墙给我加高加厚!挖深壕沟,遍插削尖的竹木桩!”
“其次,得制作军械!”他拿起一根烧剩下的木棍,
“普通的木棍杀伤有限!我教你们制作更有效的武器!收集所有能找到的铁片、铜片,哪怕是破旧的农具,也要拆解下来,磨尖了绑在长杆上,制成简易长矛!所有妇孺,收集石块,大小适中,以备投掷!”
“其三!得操演战阵!”李斯的声音越发激昂,
“昨夜我们伤亡惨重,就是因为各自为战,毫无章法!从今日起,所有能拿起武器的男子,按什伍编制,每日操练!”
李斯深知,短时间内不可能将这些农夫训练成精锐士卒,但他要的,是让他们形成初步的组织纪律,学会最基本的配合!
赵平被李斯这番话震得热血上涌,他当即振臂高呼:“都听到了吗?按先生说的办!想活命的,都给我动起来!”
求生的欲望压倒了一切。村民们在李斯的指挥和赵平的督促下,爆发出惊人的行动力。
李斯挑选了村中十几个最强壮、反应最快的年轻人,包括阿虎在内,组成一支“敢死队”。
阿武那伙人起初还想观望,但看到其他村民热火朝天的干劲,也只得悻悻然加入。
正当李斯检查一处新挖的陷坑深度时,一个身影悄然靠近。是少年猎户阿虎。他背着弓,腰间挂着猎刀,眼神锐利地扫视着周围的山林。
“李先生。”阿虎的声音低沉。
“阿虎,”李斯停下动作,“可是有什么发现?”
阿虎犹豫了一下,似乎在斟酌言辞,然后压低声音道:“先生可知,这秦岭深处,并非只有黑石峪一支戎蛮?”
李斯心中一动,看向阿虎:“哦?愿闻其详。”
阿虎目光望向北方山峦:“往北,翻过两道山梁,有一处山坳,聚居着另一支人,我们这边称他们为‘山木部族’。”
“山木部族?”李斯重复道,这个名字他从未听赵平或村里其他人提起过。“他们……与黑石峪有何不同?”
“大不同。”阿虎肯定地说,“山木部族人数似也不少,但他们极少下山袭扰。我阿父在世时,偶尔还会有山木的人用山货、毛皮,来我们村附近与行商换些盐巴、铁器。
他们性子比黑石峪那些人要平和些,也更守规矩。当然,他们也警惕我们秦人,轻易不与外人打交道。”
“还有一件事情,”阿虎犹豫了下,但还是说了出来,
“父亲在世的时候,曾告诉我,他曾经是山木部族的一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