强行降临的投影被顾宥泽以忤逆和燃烧为代价击退!笼罩深海的浩瀚星威骤然消散!
缠绕在任安宰和兰乔曦身上的星辰锁链,随着门户的崩溃,如同失去源头的无根之木,光芒迅速黯淡,符文崩解,最终化作点点星屑,消散在狂暴的能量乱流之中。
深海,瞬间陷入了诡异的死寂。
只有能量湮灭后的余波在无声嘶吼,空间裂缝如同丑陋的伤疤缓缓蠕动。巨大的幽蓝冰墓早已在之前的碰撞中化为齑粉,污秽的海妖气息被净化一空。
任安宰抱着兰乔曦,玄色的冥王袍破碎不堪,露出底下深可见骨、流淌着暗金神血的恐怖伤口。他脸色苍白如纸,气息微弱到了极点,强行引动冥河逆流对抗妖皇,又硬抗星辰锁链的封印侵蚀,早已是强弩之末。但他抱着兰乔曦的手臂,依旧如同最坚固的镣铐,纹丝不动。
他低头,看着怀中少女。她脸上的血污被他的神血灼伤,留下点点焦痕,更显狼狈。那双眼睛紧闭着,长长的睫毛如同脆弱的蝶翼,覆盖在苍白的眼睑上。心口那枚暗金宝石的光芒也黯淡下去,仿佛耗尽了力量。她气息微弱,仿佛随时会消散。
“曦儿……”任安宰的声音沙哑得如同破旧的风箱,带着血沫,每一个字都牵扯着神魂的剧痛。他缓缓抬起另一只勉强能动、同样伤痕累累的手,指尖萦绕起一丝微弱到近乎熄灭的黑色灵光,带着最精纯的冥府本源生机,颤抖着,想要拂去她脸上的血污和灼痕,想要将这点生机渡入她枯竭的体内。
就在这时。
兰乔曦的睫毛,轻轻颤动了一下。
随即,那双眼睛,缓缓睁开。
瞳孔深处,不再有燃烧的神性金焰,也没有了洞穿轮回的冰冷审判。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沉淀了万古血泪的……疲惫与苍凉。
她的目光,平静地落在任安宰那只抬起、萦绕着微弱黑芒、试图触碰她的手。
没有愤怒,没有怨恨,甚至没有一丝波澜。
那平静的目光,却比最锋利的审判之剑,更让任安宰感到刺骨的冰冷和绝望。他的手僵在半空,指尖的黑色灵光如同风中残烛,剧烈摇曳,最终……无声地熄灭了。
“放…开…我。”兰乔曦的声音很轻,虚弱得如同游丝,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绝。
任安宰的身体猛地一颤。他看着怀中那双疲惫而决绝的眼睛,看着那眼底深处沉淀的、属于曦和神尊陨落时的冰冷,属于十世轮回挣扎的苍凉……所有的解释,所有的悔恨,所有的祈求,都堵在了喉咙里,化作更深的苦涩和窒息。
他抱着她的手臂,如同被无形的巨力拉扯,僵硬地、极其缓慢地……松开了。
兰乔曦的身体失去了支撑,软软地向下滑落。
然而,就在她即将坠入冰冷死寂的海底深渊时——
一道缠绕着微弱金蓝光焰的白色身影,如同瞬移般出现在她身下。
是顾宥泽!
他已收起了那庞大如山的九尾真身,重新化作了人形。银白的长发沾染着血污,在能量乱流中狂舞。那张俊美妖异的脸庞苍白如雪,嘴角不断溢出带着冰蓝光点的妖血,气息同样萎靡到了极点。强行挣脱妖皇血脉压制,燃烧本源击退星光门户,他付出的代价同样惨重!他的一条手臂无力地垂着,显然骨骼尽碎。
但他用仅存的、还算完好的手臂,稳稳地、小心翼翼地托住了兰乔曦下坠的身体。动作轻柔得如同捧着一碰即碎的琉璃。
兰乔曦落入了一个冰冷却异常坚实的怀抱。不同于任安宰九幽般的死寂寒意,顾宥泽的怀抱带着一丝冰雪的凛冽,以及一种源自血脉深处的、滚烫的守护之意。
她疲惫地靠在他胸口,甚至能听到他胸腔里那颗巨大心脏因过度消耗而发出的、沉重而紊乱的跳动。她没有抗拒,也没有力气抗拒。只是缓缓闭上了眼睛,仿佛耗尽了所有的力气。
顾宥泽低头,看着怀中气息微弱、如同破碎人偶般的少女,冰蓝的眼眸中翻涌着复杂到极致的情绪——有劫后余生的庆幸,有撕心裂肺的心疼,有对妖皇的余怒,更有一种失而复得、愿倾尽所有去守护的决绝。
他抬起头,那双燃烧着金蓝光焰的妖瞳,如同最冰冷的寒刃,刺向不远处那个摇摇欲坠、浑身浴血的玄色身影——任安宰。
两个男人的目光,在死寂的深海废墟中,再次碰撞。
没有言语。只有重伤后的喘息,能量乱流的嘶鸣,以及那无声流淌的、足以冻结时空的冰冷敌意和……不死不休的宣战!
就在这时。
兰乔曦虚弱的声音,如同游丝般,在顾宥泽怀中响起,却清晰地穿透了死寂:
“带我…离开这里…”
顾宥泽冰蓝的妖瞳猛地一缩,随即化为一片深沉的温柔与坚定。他不再看任安宰一眼,仿佛对方已是无关紧要的尘埃。他抱着兰乔曦的手臂紧了紧,周身残存的金蓝妖焰猛地一涨,虽然微弱,却带着一往无前的决绝。
“好。”他低低地应了一声,声音沙哑却异常清晰。
金蓝光芒一闪,顾宥泽抱着兰乔曦的身影,如同融入水中的墨迹,瞬间消失在原地,只留下点点逸散的冰蓝与金芒的星屑,迅速被混乱的能量乱流吞噬。
深海废墟之中,只剩下任安宰一人。
他依旧保持着那个僵硬地松开了怀抱的姿势,玄色的冥王袍浸满了暗金的神血,在污浊的海水中缓缓晕开。他低垂着头,银白的长发披散下来,遮住了他苍白如纸的脸。
死寂。
绝对的死寂。
能量乱流的嘶鸣仿佛也远去了。时间在这里失去了意义。
只有那滴落的暗金神血,在冰冷的海水中,无声地晕染、扩散,如同他心中那片被彻底碾碎、再无生机的荒原。
弑神者……
罪无可赦……
她眼中那冰冷的审判,如同烙印,深深刻入了他的神魂。比冥狱最深处的寒冰更冷,比忘川河最污浊的怨毒更痛。
他缓缓地、极其艰难地抬起了头。
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没有痛苦,没有悔恨,没有愤怒。只有一片死水般的……空洞。
那双曾经深邃如九幽寒潭、蕴藏着无尽权柄与复杂情感的眼眸,此刻只剩下无边无际的……寂灭。
他抬起自己那只沾满了暗金神血、几乎被星辰锁链侵蚀得可见白骨的手。粘稠的神血顺着指尖滑落,滴入下方的海水。
他缓缓地、极其缓慢地,将这只手,按在了自己心口的位置——那枚象征着冥府至高权柄、此刻却黯淡无光的冥王印记之上。
指尖用力,深深嵌入皮肉!暗金的神血瞬间染红了破碎的衣襟!
没有痛哼。只有一片死寂。
他的目光,穿透了污浊的海水,穿透了混乱的空间裂缝,仿佛穿透了无尽的轮回,望向顾宥泽带着兰乔曦消失的方向。
一个无声的誓言,如同最深的诅咒,烙印在他寂灭的灵魂深处:
“曦儿……待你道源重燃,神格归位之时……”
“我任安宰……以冥府为祭……以神魂为引……”
“必……亲赴你之审判台前……”
“引颈……待戮!”
暗金的神血,如同泪,无声地滴落。在这片埋葬了神战、轮回与爱恨的深海废墟中,一个弑神者,对着他亲手斩落、又万世追寻的神明,许下了以生命为终点的血誓。
顾宥泽带着兰乔曦离去后留下的能量余波,如同最后的悲鸣,在污浊死寂的深海废墟中缓缓弥散。破碎的空间裂缝像狰狞的伤疤,无声地吞噬着残余的光与暗。冰冷的洋流卷起被神力碾碎的冰墓尘埃和暗金神血,混合成一片污浊的、象征着毁灭与终结的泥泞。
任安宰依旧矗立在原地。
他维持着那个姿势,像一尊被遗忘在时光长河尽头、被绝望彻底风化的雕像。玄色的冥王袍早已被自身暗金的神血浸透、撕裂,露出底下深可见骨、甚至被星辰法则侵蚀得有些晶化的恐怖伤口。血液不再汹涌流淌,只是粘稠地、缓慢地从伤口边缘渗出,滴落,在脚下污浊的海水中晕开一小片短暂的金红,旋即被更大的黑暗吞没。
银白的长发湿漉漉地贴在苍白得毫无血色的脸上,遮住了他空洞的眼眸。那曾经蕴藏着九幽权柄、万古寂灭与深沉执念的双眼,此刻只剩下无边无际的、比冥狱最底层更彻底的死寂。妖皇的星威、血脉的枷锁、星辰锁链的侵蚀……这一切加诸于身的痛苦,远不及兰乔曦最后那平静得令人心碎的一瞥。
“放…开…我。”
那三个字,比任何神罚更重,比任何诅咒更毒,彻底碾碎了他十万年轮回追寻的最后一丝妄念。他松开了手,如同亲手推开了支撑自己存在于这万界轮回中的唯一支点。
弑神者……
罪无可赦……
这烙印,深深刻入神魂,灼烧着每一缕意识。他以为十万年的追寻足以偿还,以为逆转轮回的疯狂可以弥补,以为倾尽冥府之力便能护她周全……最终,却将她推向了更深的绝境,让她在神性与人性的撕扯中,承受了远超陨落时的痛苦。
他缓缓抬起那只几乎被星辰锁链磨蚀得只剩下白骨和些许残肉的右手。粘稠的暗金神血顺着嶙峋的指骨滴落。指尖,残留着最后一丝试图触碰她、渡给她生机的微弱黑芒,早已彻底熄灭。
他不再看自己破碎的身躯,目光穿透污浊的海水,穿透混乱的空间乱流,死死锁定在顾宥泽带着兰乔曦消失的方向。那里,空无一物,只有永恒的冰冷与黑暗。
但一个无声的誓言,如同从寂灭灵魂最深处燃起的业火,在他心间轰然炸响,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清晰、都要决绝:
“曦儿……待你道源重燃,神格归位之时……”
“我任安宰……以冥府为祭……以神魂为引……”
“必……亲赴你之审判台前……”
“引颈……待戮!”
最后一个字在心间落下,仿佛抽空了他最后支撑着站立的力量。他身体剧烈一晃,单膝重重砸在冰冷的海底岩层上,激起一片污浊的尘埃。暗金神血从口鼻中无法抑制地涌出,在身前形成一小滩刺目的金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