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隋炀一诏动山河,百万民夫血作河。

龙舟未抵江南岸,已是哀鸿遍北坡。

话说 列位看官,上回书说到隋炀帝杨广弑父登基,这暴君坐了龙椅,心思便飞到了江南水乡。他早闻扬州琼花天下绝,又念及北粮南运需借水道,竟在大业元年下了道圣旨:「凿通运河,朕要乘龙舟巡幸江都!」这道旨意一下,直教中原大地哭声震野,运河两岸白骨成堆。列位且听咱细说这桩祸国殃民的荒唐事——

列位可知这大运河有多长?从涿郡到余杭,两千七百里水路,要贯通海河、黄河、淮河、长江、钱塘江五大水系。隋炀帝金口一开,宇文恺做了都水监,立时征发河南、淮北民工二百余万,男丁不够就抓妇女,直闹得村村空巷,户户哭嚎。只见那公差如狼似虎,手持皮鞭挨家抓人,不管老弱病残,绳捆索绑赶上工地。有山东老汉哭求:「我儿新婚,求官爷容他尽孝!」公差一鞭子抽在他背上:「陛下要的是运河,不是孝子!再啰嗦就把你一家子填了河!」一时间,路上尽是被抓的民夫,爹娘送子,妻子送郎,哭喊声能把天给震破了。

这河工之苦,真是三天三夜也说不完。民工们被编作百人一队,白日里在酷日下掘土,夜里睡在泥泞窝棚里,监工的皮鞭从不离手。春三月,寒风刺骨,民工赤足踩冰水,脚趾头冻得跟萝卜似的,掉了也得接着挖;夏六月,烈日如火烧,土石烫得能煎鸡蛋,不少人中暑倒在河边,监工直接把尸体推进河道当填坑;秋九月,阴雨连绵,窝棚漏雨似水帘洞,民工们冻得瑟瑟发抖,生了病也不让歇息;冬腊月,雪花如刀割,纤绳磨破了肩背,血水冻成冰棱子,一干活就哗啦啦掉。

最狠心的要数督工麻叔谋。此人面如黑炭,心如蛇蝎,常说:「陛下要的是河,不是人命!」挖到商丘时,他掘开一座古墓,见里面金银珠宝无数,便偷偷藏了起来。不想当晚就浑身浮肿,遍请名医无效。有巫师说:「需用童男心肝做药引子,方能痊愈。」这麻叔谋竟真派手下到附近村镇偷小孩,活剖心肝入药。一时间,运河两岸的爹娘吓得把孩子藏在地窖,路上但凡有孩童啼哭,家长立刻捂紧孩子的嘴,生怕被麻叔谋听见。

运河凿了五年,终于贯通。可这两千多里的河道,底下埋了多少冤魂?老百姓编了首民谣唱道:「运河水,黄又黄,千船万船运皇粮。船儿载的都是怨,桨儿划的都是恨,君看河底白骨堆,都是农家好儿郎!」

运河刚成,隋炀帝就迫不及待地造龙舟。这龙舟高四层,长二百尺。最上层是正殿内殿,金砖铺地,玉柱雕龙,四壁嵌满南海珍珠,桌椅皆用纯金打造,屏风上的花鸟竟是翡翠玛瑙拼的;中间两层有百间宫室,供嫔妃大臣居住,床榻铺着波斯进贡的锦缎,桌上摆着西域来的琉璃盏,窗棂雕着龙凤呈祥;最下层住的是千名纤夫和内侍,纤夫们拉着青丝缆绳,内侍们忙着备办山海珍馐。除了主龙舟,还有皇后坐的翔螭舟遍体描金,嫔妃坐的浮景舟用白檀木打造,文武百官的漾彩舟、护卫的楼船,加起来有数千艘,绵延二百多里。白日里旌旗蔽日,夜里灯火通明,把运河照得跟白天一样。

大业元年八月,隋炀帝带着后宫、百官登舟南下。启动时,千名纤夫穿着彩衣,拉着缆绳前行,岸上还有骑兵护卫。隋炀帝坐在正殿宝座上,见两岸百姓都跪在地上不敢抬头,就对萧皇后笑道:「朕这巡游,比周穆王厉害吧?」萧皇后连忙奉承。正说间,有个宫女忍不住唱道:「我兄征辽死,我弟填河亡。愿随龙舟去,从此无故乡。」隋炀帝听了大怒,当场下令把这宫女杖毙,丢进运河里。

龙舟每到一个地方,地方官都得进献美食。隋炀帝每天要吃一百零八道菜,什么龙凤呈祥是用孔雀肉和蛇羹做的,夜光明月粥是拿深海珍珠磨粉熬的,还有百舌羹,竟是捕了一百只白鹭,取舌头做的。吃不完的菜就直接倒掉,而岸边的百姓却在吃麸糠、啃树皮,有的甚至吃观音土充饥。扬州刺史因为进献的菜合了隋炀帝的胃口,被赏了黄金千两,其他官员见状,纷纷效仿,杀耕牛、捕珍禽,闹得民间牲畜都快绝种了。

隋炀帝的暴行终于惹得民怨沸腾。大业七年,山东人王薄在长白山起义,作了首歌四处传唱:「长白山前知世郎,纯着红罗绵背裆。长槊侵天半,轮刀耀日光。上山吃獐鹿,下山吃牛羊。忽闻官军至,提刀向前荡。譬如辽东死,斩头何所伤!」这歌谣像野火一样烧遍了中原,窦建德在河北起兵,翟让、李密在瓦岗寨聚义,杜伏威在江淮举事,天下英雄纷纷响应。可隋炀帝在江都依旧天天喝酒作乐,有一天对着镜子说:「这么好的头颅,不知道谁会来砍呢?」

运河千里血为河,龙舟载尽万民歌。

炀帝不知兴亡事,犹自江边看碧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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