趁着封野与慕羽切磋的空档,萧烈向诸葛青青询问了现今宣朝的情况。
原来皇上后面并没有将他‘谋反’的事广而告之,而是以摄政王修养身体为由,革去了他在朝中的一切事务,对外,给出的回复是:摄政王厌倦了朝中生活,自愿归隐,云游四海去了。
朝中自然许多人不信,但派人遍寻不到,渐渐也就放弃了。
至于老伯嘴里那位犯了事的大人物,指的的确是萧烈,但外人又不知道找的是萧烈。
事情是皇上将谋反的罪名安到了前朝一位参与了谋反的侯爷的私生子头上。
说是那位私生子当年侥幸逃脱,却怀恨在心,混进皇宫意欲刺杀皇上,行刺失败,捉拿途中,那位私生子武功高强,又被他逃了,皇上震怒,处理了一批禁军,并发布了海捕文书 。
这才是真正追捕萧烈的文书,上面绘制了萧烈的画像,当然画的很抽象,这还要得益于萧烈从不以真面目示人,否则,这招也行不通。
据诸葛青青说,上面记录了萧烈的体貌特征,以及生活习惯等等,并注明了悬赏金额。
事情始发之余轰动了一段时间,那段时间,大街小巷到处都是稽查的官兵,后来,随着时间推移,没人找到任何线索,有人说那位早已逃出了宣朝,事情这才慢慢淡了下去。
摄政王‘归隐’后,丞相宇文恪权势日盛,曾经与萧烈交好的官员渐渐被以各种罪名查办,或被革职,或流放,或贬谪,短短时间,朝中经历数次大洗牌。
两个月前,皇后宇文淑惠喜结珠胎,皇上龙颜大悦,封国丈宇文恪为辅国安侯,赐食邑千户。
现今,朝中诸般事务悉归丞相总揽,权倾朝野,比之当初的摄政王有过之而无不及。
萧烈听完一时有些哭笑不得,用现代的话说,就是两个字【难评】。
说皇上蠢吧,他知道将这件事瞒下来,否则不仅是朝野,没了他这位常胜将军,边境定会再起波澜;
说皇上聪明吧,他又轻易被丞相蛊惑,当初使了那等下作手段陷害他,现如今丞相野心昭然若揭,一旦皇后诞下皇子,他这个皇帝恐怕也就坐到头了。
当今皇上是萧烈的侄子,当年萧烈回宫后,数度领军出征,东退挞曼,北稳柔然,立下赫赫战功,毫不夸张的说,宣朝能有今日的安定,萧烈功不可没。
然而萧烈的母妃是胡人公主,哪怕他战功再卓越,这层身份,注定了他与帝位无缘。
当时的萧烈也并无称帝之心,主动向先帝自请去封地,彻底退出了夺位之战。
一年后,先帝驾崩,太子萧祁顺利登基,然而没几年,萧祁突染恶疾暴毙身亡,留下遗诏传位年仅十二岁的萧瑾。
彼时,社稷动荡,朝野不安,藩王、边境蠢蠢欲动,先皇后当机立断,下诏召回宸王,封萧烈为皇叔摄政王,代皇上行辅政之权。
萧烈念他们孤儿寡母,且萧祁登基后并未对他出手,这才承担起了摄政王的职责。
萧烈应诏回京,以雷霆手段稳住了朝中,辅弼萧瑾,底定皇位,后复统兵靖边,萧瑾这才坐稳了帝位。
然而如今,他一手扶持起来的皇帝却是要置他于死地。
皇上大概忘了,他如今能安稳的坐在那个位置,全因萧烈这么多年殚精竭虑。
在那段风雨飘摇之际,是萧烈挺身而出,整饬吏治,铲除奸佞,震慑边疆使其不敢生觊觎之心,使得政令清明,国家得以正常运转。
萧烈苦笑一声,又问了些诸葛青青如今边境的动向,诸葛青青将知道的都一一作答。
他们这边说着话,封野那边不知何时已经打完了。
封野到底还是给萧烈的这位小迷弟留了几分薄面,下手的时候特意避开了脸,没让他脸上挂彩,不过,就是身上被打的不轻就是了。
慕羽跌坐在地上,扭头看了一眼,发现萧烈根本就没看他们这边的打架。
这种情况,只有两个原因:一,萧烈不关心;二,萧烈对封野有极度的自信。
萧烈的目的就是金风寨,显然,这个原因便只剩下后者。
慕羽一瞬间有些挫败。
想到萧烈那句‘不论你认可与否,他都是本王的夫君’,心里终于明白了什么。
这一切都是萧烈自愿的。
他抬起头,这次认真打量封野,从头看到脚,又从脚审视到头,连指甲盖都看了,最终硬生生将封野看顺眼了。
“那个……不打了,我服了。”
慕羽声音闷闷的,垂着脑袋,像只挫败的小动物,跟着,脚尖轻踢了踢封野的脚,
“你怎么跟殿下认识的?你家里还剩几口人啊?”
封野垂眼看他,莫名想到娘家小舅子把关未来姐夫的情景。
封野嘴角翘了翘,反问道:“你跟阿烈是怎么认识的?”
“我?”慕羽抬起脸,一下倒没反应过来封野称呼的是萧烈的昵称,而非尊称,认真说道,“殿下是我的救命恩人,我敬仰他。”
随后慕羽讲了萧烈当初扔刀给他,还将他送到农户家的事。
“是将军告诉我求饶是最没用的东西,”慕羽说道,“他说乱世生存,别人狠,就要比他更狠,这样才不容易受欺负。名声那只是给世人看的,只有自己强大了,才有资格维护自己心中的正义,否则,一切都是妄谈。”
“他还说了什么?”封野偏头看向萧烈,听着慕羽的话,脑子里不禁勾勒出萧烈身披战甲,上阵杀敌时意气风发的样子,一定是个威风凛凛、器宇不凡的少年将军。
想到这儿,封野又不禁回想起他跟萧烈初遇时的情形,那时他中药,以为萧烈是叔父送来的玩物,还将萧烈那些言辞,当成了萧烈故意引诱他的情景剧本。
现在想来,萧烈当时一定觉得他是个疯子,还是个胆大妄为的狂徒。
不仅出言不逊,还强压了威名震震的摄政王,那时,在萧烈心里,他估计已经被赐死八百回了吧?
而且那个时候, 他的阿烈初入新时世界,第一天就被他给强上了,他第二天提起裤子走人,留萧烈一个人在完全陌生的地方醒来。
身上没钱,什么都不懂,任何东西都没见过……他的害怕、彷徨、无助,根本无人知。
那么一个高贵、久居上位的人,突然降落凡尘,为了生存,去打劫小偷,去地下黑拳场,甚至亲自上场打拳,还差点被害……后面待在他身边,他还将他按进水里,利用他、打压他……
他的阿烈啊,原来那个时候,他说的不懂、不认识,是真的不知道;他说他是他的第一个男人,也从来都没骗他,他真的为了他甘愿做下面的那个……
他的阿烈啊,他明明可以光芒万丈,在后面有了羽翼后,也明明可以脱离他,是他将他留在身边,在他身边,当了一片点亮星空的夜。
在穿过来这边后,萧烈怕他有同他当初一样的彷徨无助,所以在第一时间对着外人公开承认他的身份,给予他最大的安全感;
他的阿烈啊,这就是他的老婆,他的摄政王老婆。
他怎么能这么好?好的让封野自惭形秽,让封野想流泪……
封野心里酸楚的厉害,他想他一定是上辈子拯救了银河系,所以,这辈子才能遇到萧烈这么好的老婆。
似察觉到封野的视线,萧烈扭头朝这边看过来,精致漂亮的眼角仿若汇聚了万千星辰,璀璨光芒流溢,令周遭的一切都为之失色。
封野朝他走过去,慕羽紧急拉住他:“欸,你去哪?你还没说你是怎么跟殿下认识的?”
“上天注定的!”封野迈开腿,“月老将他送到我身边。”
封野几乎是奔向萧烈,失控的将萧烈拥进怀里,脑袋埋进萧烈的颈窝:“老婆,你怎么这么好?”
旁边的诸葛青青:……
狗粮它以一种无比狡诈的姿态,猝不及防钻进了嘴里。
慕羽看着封野的动作,心底对封野刚升起的那点子好感,一下子荡然无存,瞪着封野,气得眼睛又红了:“啊——你这个登徒子!”
就在慕羽站起来想过去强行将封野拉走的时候,萧烈抬起手宠溺的摸了摸封野的后脑勺,另一只手拢上封野的背,像拢一件喜爱至极的珍宝,眼底的温柔几乎溢出来:“怎么了?”
慕羽的动作一瞬间僵住,下一秒,眼泪哗一下涌出来。
心碎了。
天塌了。
破大防了。
这是他神明一样的将军,会露出的表情吗?
他的将军将所有的温柔都给了封野,而且还甘之如饴。
慕羽心里天塌地陷。
诸葛青青则看着封野的动作若有所思,一下子好像顿悟了什么,随后看向奔大溃的慕羽,眼底几不可察闪过了什么。
另一侧的何德胜则一副见怪不怪的模样,瞥了一眼,又转回去。
老子早已经百毒不侵了。
外面传来杂乱的脚步声,房门被推开,是三当家带着金风寨的各个长老和管事来了。
这里不是议事殿,人群呼啦啦站了一地,使得原本还算宽阔的地方一下变得拥挤。
萧烈拍了拍封野的背:“去吧,这是你的主场。”
封野在这个世界毫无根基,虽说金风寨不算什么大势力,但也总比没有强,对封野是好事。
封野在现代,手里就有众多灰色产业,收服这一群喽啰只是小菜一碟。况且手里还有枪,这里也没现代那么多规则,谁不听话,一枪崩了就是。
萧烈带着竹青退到一旁。
封野走上前,慕羽擦了擦眼角,站到封野身侧,看着众人,亮声道:
“我慕羽技不如人,从今天起,将由我身边这位——封野,封二爷,担任金风寨的大当家,诸位可有不服?”
破防归破防,该办事,还是办事。
抛开封野是萧烈夫君这一层身份,封野还是很强的。
啊呸!抛不开!
他的威风凛凛的将军,变成了绕指柔。
慕羽心里淌着泪,不觉间,脸上一片愁云惨淡。
众人闻言,一个个面面相觑。
有眼尖的看着慕羽的样子,跟旁边的悄声道:“欸,你看大当家是不是哭过?你说他不会是被这位什么爷打哭了吧?”
“真是诶。”那人也盯着慕羽的脸,“眼睛还红着,肯定是哭了。你看大当家的头发和衣服还乱着,肯定是刚刚打架了。想不到大当家都能被打哭,那这位的实力一定非同一般。”
“有理。”又有一个附和了,“当初大当家在擂台上,可是连战一天一夜都丝毫不见疲态,将前来挑战的打的屁滚尿流,如今却被生生打哭了,不仅主动退位,还隐隐有臣服之态,可见此人之恐怖。”
“老子才不信。”一个脸上留着络腮胡的站出来,双拳豪气的举在身前对了对,“戒律堂王虎不服,请封二爷赐教。”
慕羽看向封野,此时只能靠封野自己处理。
封野扫一眼众人,随后看向王虎。
“请。”封野伸出一只手。
对付这种帮派,拳头是最有效的方式,不展示一下,哪怕今日慕羽主动让位给他,这些人日后也不会对他心服口服。
慕羽等人都明白这个道理,退到一旁,其余人也想见识一下这位的武力,默契的将场地让出来。
两人都没有多余的话,很快赤手空拳打在一起。
封野的拳法新颖,当初萧烈找他请教时,他也请教了萧烈的招式,现下亦两者结合,取的都是其中的精华部分,只稍一出手,便能看出封野身手不凡。
不出几招,王虎已见败势,随着又一次对招,封野一拳轰在王虎腹部。
王虎后退一步,喘口气再度攻上来,忽然,封野眸色一凝,一个空翻,跃过王虎,拿出手枪,没有犹豫,对着一个方向凌空开了一枪。
‘砰——’的一声,所有人都惊了一跳,慕羽更是胸口狂跳,身后一声闷响,他回过头,一个人在他面前直直倒下去,那人眉心中了一枪,一个硕大的血窟窿,手里紧握着一把匕首,显然正准备对他动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