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二,回城日。
炎热太阳早早升起,晒得人心烦躁大汗淋漓。
来巫蛊部只有短短两天不到,事情却都办完了,这出乎赵继歌的预料。
原本预估没这么轻松,想着还要在这边拉锯,有原主师父这层关系在,事情进展的异常顺利,从昨天打完架算起,巫蛊部的族人连夜开垦了一块营地,供赵继歌带人入驻。
简直是太热情了,搞得赵继歌都不好意思,跟着他们忙活到现在。
还有很多谜团未解,赵继歌没打算再拖下去,早点回城组织搬迁才是正事,搬过来了慢慢打探也不迟,免得途中出什么意外……
现在赵继歌的心脏扑扑直跳,整个人有些心神不宁,总感觉要出大事……
绝不是因为熬夜干活,好歹也是宗师,要是一晚上没睡就猝过去了,那还练个屁的武。
岑家姐妹说要炼金丹,不跟赵继歌一起回城,等着他带人回来就好……
本来蛊毒已解,赵继歌寻思炼金丹没啥用,可岑家姐妹执意要开炉,说什么:我药材都给你抢到了,你说不需要,这不是消遣我们姐妹两吗!
没办法,不能打击两人的劳动积极性,金丹在关键时刻可以保命用,总是有备无患的……
另外,赵继歌的红袍有些发臭,今天特地换了一身黑袍,现在的他算是完全体,散发的浑厚气息令人望而生畏,牵着的白龙马都老实许多。
顶尖宗师的压迫力,让前来送行的岑青山无比羡慕:
“赵老弟,你这到底是怎么练的?”
这就触及到赵继歌的知识盲区了,他故弄玄虚地忽悠道:
“很简单,先这样……,后那样……,一定要多吃饭,重在坚持……等哪天你秃了就变强了。”
还是算了吧……岑青山摸了摸日渐秃头的脑袋:
“我觉得这法子不太行,你这说的都是下三品气血境武夫的锻体方式,对咱们中三品没啥用吧……”
赵继歌露出“你不懂”的表情:
“就一个事,你也跟我交过手,我的四肢硬不硬?”
岑青山摸着脑袋思索片刻:
“确实硬,拳开钢刀我也可以,但绝对没你那么轻松,当时刀四周还有罡气,你就这么轻轻松松打碎了……”
“所以说嘛,别练你那破刀了,跟我一起加入光荣的锻体道路吧。”赵继歌单手扶腰,“练一辈子武,练成了兵器的附庸,有刀的时候是头狼,没刀的时候连狗都不如,是不是很丢人?”
“确实啊……”岑青山顺着赵继歌的话思考。
赵继歌拍拍岑青山的肩膀:
“寻常武夫磨炼自己的目标,是为了发挥出兵器的威力,没想着摆脱兵器的束缚,有些极端者追求所谓人器合一的境界,练得不成人样失去自我,还有的整天追求神兵利器,好像得了这些东西就能天下无敌……”
“事实上是,人创造的东西反过来控制人,这叫兵器对人的异化。”
岑青山疑惑不解:
“照你这么说,兵器还有啥用?战场上人人披甲上阵,刀枪棍棒、强弓劲弩应有尽有,哪怕是咱们之间对决,有兵器的胜算就是要高一些。”
赵继歌爽快解惑:
“应当正确认识兵器的工具实质,兵器确实能提升杀力,这点没人能否定,但它终归是死物,要靠武夫发挥其威力,如果武夫个人太菜,就是给他神兵都没用,一味地去依赖兵器,怎配攀登武道之巅呢?”
“所以武夫应当以磨炼自身为主,各类武技为辅,两者相互交融、相互促进,这叫螺旋式上升,合理的利用兵器增幅战力,而不是为了练刀去炼人,因为恶战打到最后,内力耗尽兵器脱手盾甲开裂,能依靠的只有双拳,如果这时候你自身不硬,是不可能活下来的。”
“很有道理!”岑青山很赞同,“所以说,应当以炼人为目的去练刀,这样即使刀甲碎裂,也能无刀胜有刀……”
啪啪啪——
赵继歌毫不吝啬地鼓掌:
“没错,不仅武道一途如此,当我们尝试理解现今其它事物时,脱离人这个决定性因素讨论没有任何意义,因为当今天下是人创造的,没有人,不过是些许尘埃罢了。”
“光停留在这里也不行,泛泛而谈的人终究太空洞,所以要更进一步,去理解各阶级的人,在历史进程中所扮演的不同角色。”
岑青山认真拱手:“受教了!”
“一边去!”
岑家姐妹挤开老爹,语气有些愤愤:
“现在他说什么你就信什么是吧!你跟他的体质是一样的吗!?真不怕把自己练死!?”
岑青山识相地走到一边,将场地留给两个反骨仔,他是真觉得赵继歌说得有道理,就是这个后果他有点难以接受……
话又说回来,要变强的话,以头秃为代价,也不是不行……那为什么赵继歌没秃头,是因为年轻吗?
没人搭理百思不得其解的岑青山,姐妹俩给赵继歌整了整仪表,递给他一张纸认真交代道:
“你这次回城,记得帮我们把兽医馆里面值钱的药材都带回来,顺道把矿上的族人跟妖兽也喊回来,详细的都写清单上了。”
赵继歌接过清单,叠好放在衣兜里,揉了揉岑雅琼的脑袋:“会的!”
告别送行好友后,赵继歌朝远方山涧拱手一拜,而后翻身上马:
“驾——”
随着马鞭炸响,黑袍青年长袖纷飞,逐渐化为小黑点,消失在众人的视线中……
——————
远处。
两道模糊身影隐于山涧,凝望赵继歌愈来愈远的背影。
待赵继歌消失后,影子幽声开口:
“为什么不把你知道的都告诉他?”
云沧澜反问道:“猜测而已,我自己都拿不准,岂能瞎说?”
“你瞎说的事情还少了?”
“滚!”
没有搭理被实话中伤的云沧澜,影子再度发问:
“这小子的武道理念,也是那人教的?”
“是啊,这天下论体魄,这小子师父第一,仅靠双手就杀得世人胆寒……”云沧澜负手而立,“不过在我看来,等这小子成长起来后,他师父得成第二……”
听完解释,影子生出钦佩之意:
“异化、工具实质、螺旋式上升、为炼人而练刀……叹为观止,反正我是总结不出这种武道理念,心里其实有些想法,可惜没法叙述的这么完善。”
凭什么,凭什么……云沧澜有些难受:
“看来他师父的武道理念又完善不少,以前还很粗鄙不堪,只是说想把这小子练成大锤,以后出去打架的时候,带出去跟人互抡,没想到这都上升到道的境界了,甚至还朝其它领域发展,历史与现在也被他整明白了,这才多少年……”
“你为何要这副语气?”影子不解问道。
“你懂个屁!”云沧澜再度破防,“要是我哪天也琢磨出来这些东西,你会怎么想?”
影子毫不迟疑地回答:“绝无此种可能。”
云沧澜一把揪住影子衣领,语气难得有些波动:
“你能不能好好说话!内鬼的事情查出来了吗,这么大一根刺扎咱们心里,你哪来的心情到处溜达?”
影子不为所动:
“怀疑的人选又不是没有,不是你说要放长线钓大鱼,跟背后之人下棋的吗?”
“哼!”云沧澜冷哼一声,“那你就盯紧点,别露馅了!”
没有再搭理破大防的云沧澜,影子的身形渐渐消失,仿佛不曾来到此地,临走前留下:
“还是太年轻,就这么点事情,搞这么大反应。”
云沧澜站在原地未动:
“你懂个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