辰时半刻,肖长珏和谢嫣儿下了轿撵。
还未进殿内,肖长珏便握紧谢嫣儿的手,语调温柔:“进去吧。”
谢嫣儿点了点头,面庞染上几抹绯色:“殿下……妾身有些紧张……”
“莫怕。”肖长珏的声音一如既往地令人心安。
他轻轻拍了拍二人交握在一起的双手,笑道:“父皇和母后不会刁难你,有什么事情我都在,你尽管放宽心。”
谢嫣儿眸光一动,一错不错地盯着面前的人,许久后缓缓开口:“殿下……”
她不懂,肖长珏明明是这样的柔情似水,处处体谅她的处境,可是……为什么就是不愿同她说清楚心中所想?
谢嫣儿不得不承认,这个未来的储君,风度翩翩,克己复礼,让她心生荡漾,她……只能同他捆绑在一起。
想到这里,她咽回了还未说出口的话,笑着点了点头:“嫣儿明白。”
殿内,肖帝和赵皇后二人坐在主位。
肖长珏率先一步上前,单膝跪地,双手作揖:“儿臣来迟,父皇母后长乐无极。”
谢嫣儿紧随其后,立于肖长珏身后半寸,缓缓俯身行礼:“妾身谢嫣儿,参见父皇母后,愿父皇母后,福寿安康,万寿无疆。\"
谢嫣儿的声音清脆如珠落玉盘,行礼的姿态端庄优雅,挑不出一丝错处。她低垂的眼睫在晨光中投下浅浅阴影,掩去了眼中那一闪而过的复杂情绪。
“免礼。”肖帝的声音浑厚威严,目光在儿子和儿媳身上扫过,满意地点了点头,珏儿成家立业,朕心甚慰。”
肖长珏起身,不着痕迹地扶了谢嫣儿一把,才恭敬答道:“儿臣定当尽心辅佐父皇,不负所托。”
赵皇后凤眸微眯,目光在谢嫣儿纤细的腰身上停留片刻,唇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嫣儿昨夜可还习惯?东宫的床榻不比谢府,若有不适之处,尽管告诉本宫。”
谢嫣儿耳根一热,昨夜太子虽留宿她房中,却只是和衣而卧,连她的手指都未曾碰一下。
她正不知如何作答,肖长珏却先一步开口:
“母后放心,嫣儿适应得很好。只是初入宫闱,难免拘谨。”
赵皇后眼中闪过一丝不悦,但很快又恢复了慈爱的笑容:“瞧瞧,这新婚燕尔的,珏儿就这般护着了。皇上,不如您带珏儿去御书房议事,让本宫与嫣儿说说体己话?”
肖帝会意,起身道:“也好。珏儿,朕有要事与你商议。”
肖长珏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一下,但很快舒展,向谢嫣儿投去一个安抚的眼神,才随肖帝离开。
殿内一时只剩下赵皇后与谢嫣儿二人。宫女们悄无声息地退至殿外,只留下皇后身边最信任的孙嬷嬷在旁伺候。
“来,坐到本宫身边来。”赵皇后拍了拍身旁的软垫,语气亲切。
谢嫣儿缓步上前,在距离皇后一尺处坐下,姿态恭敬而不失大方:“母后有何教诲?”
赵皇后执起谢嫣儿的手,细细打量她的面容:“真是个标致的人儿,比画像上还要美三分。难怪珏儿这般护着你。”
谢嫣儿感到皇后指尖微凉,如同一条蛇缓缓缠绕上她的手腕,不由得背脊一僵。她想起今晨见过的那个叫沁荷的女子——清秀有余却算不上绝色,与自己并不相似。那么太子护着她,究竟是出于什么?
“母后过奖了。”谢嫣儿轻声应答,“妾身蒲柳之姿,能得殿下垂青,实乃三生有幸。”
赵皇后松开她的手,端起茶盏轻啜一口:“嫣儿,你是谢家嫡女,本宫与皇上亲自为珏儿挑选的正妃。无论珏儿从前有什么心思,现在你是他的妻子,这是改变不了的事实。”
殿外传来一阵风吹过花枝的沙沙声,几片花瓣飘落在窗棂上,映着阳光显得格外娇艳。
“本宫听闻,你今早见过沁荷了?”赵皇后突然话锋一转,单刀直入。
谢嫣儿心头一震,手中的帕子不自觉地绞紧:“回母后,妾身...确实偶遇了一位姐姐...\"
“偶遇?”赵皇后轻笑一声,眼中却没有温度,“东宫那么大,偏殿那么偏,怎么就这么巧‘偶遇’了?”
谢嫣儿脸色微白,知道自己那点小心思已被看穿。她今早确实是故意打听,特意寻去的。
“母后明鉴……”她声音微颤,“妾身只是听闻殿下曾有位……故人……心中好奇……”
赵皇后放下茶盏,突然伸手抬起谢嫣儿的下巴,迫使她直视自己的眼睛:“看着本宫。你既然嫁入东宫,就该明白一件事——在这深宫里,好奇心太重会害死你自己。”
谢嫣儿感到一阵寒意从脊背窜上来,但她强迫自己保持镇定:“妾身知错了。”
出乎意料的是,赵皇后忽然笑了,松开手轻轻拍了拍她的脸颊:“不过本宫喜欢你这点小聪明。比起那些装傻充愣的,你这样的反而好相处。”
谢嫣儿一时摸不准皇后的用意,只能谨慎地保持沉默。
“沁荷的事,本宫可以告诉你。”赵皇后靠回椅背,语气平淡得像在讨论天气,“她是珏儿十六岁时的通房丫鬟,后来怀了身孕。本宫命人打了胎,将她送出宫配了个小吏。”
谢嫣儿倒吸一口冷气,没想到皇后如此直白地说出这等秘事。
“怎么,吓到了?”赵皇后挑眉,“你以为皇家血脉是什么人都能怀的?一个贱婢,也配生下皇长孙?”
谢嫣儿强忍心中不适,低声道:“母后处置得当。”
“后来那小吏酗赌成性,常打骂她。珏儿不知从哪听说,又把人接了回来。”
赵皇后冷笑:“本宫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过是念在旧情。但你要明白——”
她突然倾身向前,声音压得极低:“沁荷永远不可能威胁到你的地位。你是谢大将军的掌上明珠,是皇上钦定的太子妃。只要你能尽快诞下皇嗣,珏儿的心在谁那里,根本不重要。”
谢嫣儿感到一阵眩晕,皇后的每个字都像重锤敲在她心上。
她终于明白今日召见的真正目的——她不过是一个生育工具,一个巩固权力的棋子。
“御花园的牡丹开得正好,陪本宫去走走吧。”赵皇后忽然又恢复了和蔼的语气,仿佛刚才那番话从未说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