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后，又聊起了其他事情，龚伟强问：“联欢晚会照常进行吗？”
“是啊，龚主任能去参加不？听说今年很有看点。”
“宋爱英都被退货了，没有一个明星，能有什么看点？”
小陈自然知道这是他的心病，便宽慰道：“明星都在救灾义演，他们来不合适，听说宋爱英连省春节联欢晚会都不参加了，怕来了回不去。”
“听说苏书记要登台唱歌？”
“对啊，唱完还要给大家发红包，抽奖。”小陈满目憧憬地说道。
“那她不怕别人说吗？这也跟救灾的舆论氛围不合拍啊。”
“应该没事吧？”
龚伟强心说，领导不知道当然没事，如果把救灾和滞留旅客安置当做头等大事的领导知道了，就有事了。
等到小陈离开，他又琢磨了一阵子，这才拿起手机给市政府的龚伟新打了过去，两人通过手机商量了半天。
挂了电话后，龚伟强脸上露出了阴冷而得意的笑容。
***
下午五点，气温还在下降，北风还在呼啸，已经到了零上五六度，这应该是向海市有历史记录以来同期最低气温。
此刻，向海市湖西火车站所在地口岸街道党工委书记办公室内，党工委书记刘建军眉头拧成了一个大大的川字。
十几万滞留旅客犹如一座大山压得他喘不过气来，应急避难场所不够用，将近三万旅客夜宿街头，到处吃喝拉撒，火车总站周边一片狼藉；电力也不够用，饮用水、方便面等物资十分紧缺，关键是帐篷缺口太大，如果有帐篷，将这些人就地安置也还好，问题是没有啊。
想起那天被福山街道一个叫巫慧影的女干部抢走8100顶帐篷，他就怒火中烧，暗骂道：福山街道也太特么的不地道了，你们是小车站，老子的是大车站，把物资都给抢走了，害得老子无计可施，陷入困境。
晚上，市长庾敬则要过来检查工作，这样子如何让领导满意？
他已经被区委书记、区长骂过好多次了。
正在一筹莫展之际，忽然手机响了，他抓起来一看，是龚伟新的电话，两人是同学，又都曾是省委组织部中青班的同窗，彼此熟识。
他以为老友又来催他报情况，疏散滞留人员，控制在10万以内，然而，龚伟新却说：“兄弟，你那里是不是有两三万滞留人员没处安置？”
“对呀，不仅没地方安置，连基本的饮食都保障不了，整个街道和总站都特么乱套了。”
“你别急，我给你支个招，轻松化解难题。”龚伟新显得运筹帷幄，自信超然。
“啥招？兄弟你赶紧说。”
“你没有能力承接，但有的地方有能力承接，而且绰绰有余，刚才领导去检查，里面还有大把的空位。那地方不远，抄近路、小路，北上，穿过大横山的那条隧道，8公里就到了。”
“东站？”刘建军大吃一惊，俄顷，便又恍然大悟，额头上的皱纹慢慢舒展开来，振奋道，“那我赶紧跟他们领导沟通，把我们露宿街头的旅客疏散过去。”
“通过官方渠道，你觉得他们会接吗？这些滞留旅客都是没有文化的打工人，就跟蝗虫一样，涌到哪里，哪里就一团糟，人家都唯恐避之不及哦。”
龚伟新的话一下子点醒了刘建军，后者扶额叹息道：“那可如何是好？”
“其实也简单，工人自己去就跟你没关系了。”
“那样，会不会有点不太好啊。”刘建军有点犹豫了。
“我听说，有家工厂的帐篷本来是你们街道要买的，结果被他们抢走了。你们谦逊礼让，别人却不会。老哥，我只是提供一个思路，用不用，怎么用，你自己掂量掂量。”龚伟新笑着说，“七点四十五左右，市长过来检查工作，他可是听说你们那里旅客连口热水都没有哦。”
“好，我知道怎么做了，谢谢兄弟，年后我张罗，搞一场。”
“好。”
挂了电话后，刘建军思忖半天，突然阴冷一笑，自语道：福山街道，你特么不仁就别怪我不义！
晚上六点多，苏黛玉在办公室里与蓝启明研究工作。
“书记，我这个人报忧不报喜，今天都二十七了，马上就是联欢晚会，可我心里有事，就想说出来。”
“你说，别多想。”
蓝启明说：“眼下春运的考验应该算是通过了，不过年后招工却是个大难题，金融危机导致很多三来一补企业溢出，迁移去了成本更低的莞城、阳惠等城市，形成了聚焦效应，结果，南下打工的年轻男女都不来我们这边了，年后估计会出现严重的用工荒。”
“预估缺口有多少？”
蓝启明伸出三根手指道：“据我们测算，应该不低于这个数，三万，而且是有点技术和经验的熟工熟手。”
“那样的话，企业复工会有大麻烦。”
“是的，书记。”
苏黛玉思忖了片刻说：“这事你列几个解决办法，我这两天也好好想想。”
蓝启明点了点头，喝了两口茶道：“还有个情况，我刚才听东站的说，陆陆续续有旅客进站，现在已经来了有一千多人了。”
“都这个时候，来火车站干什么？又是从哪里来的？”
“说是等火车，其实是没地方待，火车站有候车厅，可以驱寒取暖。据说是从湖西区走过来的，都是工人，背着大包小包的，怪可怜的。”蓝启明说。
“让他们来吧，维持好秩序，提供基本的热水啥的，辛苦一年，连家都回不了，出门在外不容易啊。”
话音刚落，蓝启明的电话响了，他一看是值守东站的同志，忙当着苏书记的面接了，说了两分钟后就挂了电话，面色凝重地说：“书记，不对劲。旅客越来越多，源源不断，都是从湖西火车站过来的。他们那里滞留旅客超出了最高承载力30%，有几万人没地方待，没法安置。”
苏黛玉神色一凛，一股莫名的危机感涌上了心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