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祭惠美一开口,王面心中便暗道一声“糟了”。
这位风祭家主显然没有按照他预想中“只见面、叙旧”的温和剧本走。
果然,还没等王面出言转圜,身旁的柚梨黑哲如同被点燃的火药桶,瞬间炸开。
“惠美!我们明明说好只是让奈奈和你见一面,结果你还没死心?”
柚梨黑哲猛地站起身,桃花眼中怒火燃烧,身体前倾,几乎要隔着小几揪住风祭惠美的衣领,
“出尔反尔,这就是你风祭家的做派?”
面对柚梨黑哲的暴怒,风祭惠美依旧坐姿端庄,她抬起眼,迎上柚梨黑哲的视线,声音冷冽而坚定地说道:
“其他事情或许可以商量,但唯独让奈奈回归风祭家这件事,家族绝对不会放手。她是姐姐唯一的血脉,必须认祖归宗,接受应有的教育和庇护。”
“你……!”
眼看两人之间的火药味再次飙升,剑拔弩张之际,一个平静无波的声音插了进来,打断了柚梨黑哲即将爆发的怒吼。
“姐姐不会跟你走。”
一直安静坐在柚梨奈身旁的柚梨泷白抬起了头,那双十字星瞳孔毫无波澜地看向风祭惠美,用陈述事实的语气说道。
风祭惠美的目光骤然转向柚梨泷白。
看着这个面容与柚梨黑哲有七八分相似、身形已是少年模样的孩子,再听他称呼奈奈为“姐姐”,一个可怕的猜想瞬间攫住了她。
她原本维持的冷静面具出现裂痕,脸色猛地沉了下来,视线死死钉在柚梨黑哲脸上。
“好啊,柚梨黑哲……”
她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声音带着压抑不住的愤怒和颤抖,
“你竟然……你竟然敢让明子做后妻?!这孩子……是你在明子之前和别人生的?!”
“你这个疯女人胡说什么?!”
柚梨黑哲被她这荒谬的指责气得脸色铁青,额角青筋跳动,
“泷白和奈奈是龙凤胎!是我和明子的孩子!你脑子里装的都是什么肮脏东西?!”
“龙凤胎?”
风祭惠美一愣,显然无法相信,眼前这少年怎么看都比奈奈年长好几岁。
王面见误会越闹越大,不得不介入澄清,他面向风祭惠美解释道:
“风祭家主,您误会了。泷白和奈奈确实是双生子,同年同月同日出生。”
“只是因为一些……特殊的原因,泷白的身体发育和外表年龄增长远超常人。他的确是风祭明子夫人的亲生儿子,是奈奈如假包换的双生弟弟。”
“是的,小姨!”
柚梨奈也急忙站起来,跑到风祭惠美身边,拉住她的衣袖,急切地证明,
“泷白真的是我弟弟,我们是一起出生的。他只是……只是生病了,所以看起来比较大。”
听到王面和奈奈的解释,尤其是奈奈那双酷似亡姐的眼睛里流露出的急切与真诚,风祭惠美紧绷的身体缓缓放松,紧攥的手也松开了。
她再次看向柚梨泷白时,眼神中的愤怒和敌意如潮水般退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混杂着震惊、怜惜和恍然大悟的复杂情绪,目光不由得柔和了许多。
“……原来如此。”
她低声喃喃,心中的一块巨石落下,但另一份关于这孩子的担忧又悄然升起。
特殊原因?生病?
看来姐姐留下的这两个孩子,都经历了常人难以想象的磨难。
误会虽然解除,但刚才剑拔弩张的气氛依旧残留,关于奈奈归属的核心矛盾也并未解决。
风祭惠美和柚梨黑哲都意识到,接下来涉及家族、责任与亲情的谈判,必然不会平静,让两个孩子继续留在这里承受这种压力并不合适。
两人几乎是同时将目光投向了王面。
风祭惠美率先开口,语气恢复了家主的沉稳,却带着请求:
“王免先生,能否麻烦你,带奈奈和……泷白,去庭院里走走?风祭家的庭院景致还算不错。”
柚梨黑哲虽然不情愿让儿女离开视线,但也知道接下来的谈话不适合孩子在场,他深吸一口气,对王面点了点头说道:
“王免,拜托你了。带他们……去看看也好。”
王面看着眼前这对依旧互相瞪视、谁也不肯退让的“家长”,银灰色的眼眸中闪过一丝无奈和担忧。
他微微蹙眉,语气带着确认道:
“我带孩子们离开……真的没问题吗?”
他实在有些担心自己一转身,这屋里就会演变成全武行。
柚梨黑哲看出了他的顾虑,强行压下火气,扯出一个有些僵硬的笑容开口:
“放心,难道我和她还能真打起来不成?”
话虽如此,他紧握的拳头却暴露了内心的不平静。
这是他们的家事,王面作为外人确实不好过度介入核心谈判。
王面叹了口气,点了点头道:
“好吧。奈奈,泷白,我们出去走走,看看庭院好吗?”
柚梨奈看了看父亲,又看了看小姨,乖巧地点点头,柚梨泷白也安静地站起身。
王面走到两个孩子身边,轻轻拍了拍他们的肩膀,带着他们向和室外走去。
在拉上纸门的那一刻,他回头又看了一眼屋内依旧对峙的两人,心中那抹不安并未散去,只希望这两人能理智地解决问题。
他收回目光,看向身旁仰头望着他的柚梨奈和安静待命的柚梨泷白,脸上重新浮现温和的笑意,柔声道:
“走吧,我们出去逛逛。”
柚梨奈闻言,眼睛微微亮了一下,她用力点了点头,主动拉住了王面垂在身侧的手,小声道:
“王免哥哥,我知道母亲以前住哪个院子,我带你们去!”
看着她眼中重新燃起的、混合着好奇与一丝怯怯期待的光芒,王面心中微软,点了点头道:
“好,那就麻烦你带路了。”
柚梨奈似乎对风祭家本邸的路径颇为熟悉,想来是之前在此居住时留下的记忆。
她牵着王面,另一只手自然地拉住身旁沉默的泷白,迈着轻快的步子,穿过曲折的回廊,向着宅邸更深处的庭院走去。
柚梨泷白安静地跟着,十字星瞳孔平静地扫过沿途的梁柱、檐角与枯山水布景,像是在无声地记录和分析着这个与他血脉相连、却又无比陌生的环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