椒房殿内,死寂重新笼罩。碎裂的药碗残留在地,暗红的药液如同凝固的血泪。春喜小心翼翼地清理着,大气不敢出。
云舒盘膝坐在外间临窗的软榻上,双目紧闭,脸色苍白如雪,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她强行催动体内残存的微薄灵力,试图压制那缕因龙鳞煞气反噬而侵入道基的裂痕,以及指尖伤口处不断传来的、混合了邪瓶阴煞与龙鳞凶气的诡异灼痛。
每一次灵力流转,都如同钝刀刮骨。识海中,那怨龙临死前的咆哮与邪瓶内万千怨魂的嘶鸣交织缠绕,疯狂冲击着她的心神。更可怕的是,那片被她藏在怀中的巨大龙鳞碎片,此刻正隐隐发烫,仿佛有沉睡的凶灵正被某种力量唤醒,与她体内残留的煞气产生着危险的共鸣!
她低估了龙鳞的反噬!也低估了邪瓶破碎后残留的污染!两股至邪之气在她体内碰撞,如同两股失控的洪流,随时可能将她脆弱的道基彻底撕裂!
“噗……”一口带着暗金光泽的淤血终究没能忍住,从云舒唇边溢出,染红了素色的道袍前襟。
“娘娘!”春喜惊呼,扑过来用干净的帕子替她擦拭,眼中满是泪水。
“无妨……”云舒艰难地睁开眼,眼中布满了血丝,声音虚弱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决,“守好门……任何人……不得打扰……” 她必须尽快找到平衡之法,否则不用太后动手,她自己就会先被这两股邪力撕碎!
然而,深宫的恶意,从不给人喘息之机。
次日清晨,天刚蒙蒙亮,一阵急促而粗暴的脚步声和喧哗声便打破了椒房殿的沉寂!
“奉太后懿旨!椒房殿内藏匿巫蛊邪物,魇镇陛下!搜查逆党,不得阻拦!” 丽妃那尖利跋扈的声音穿透殿门,带着毫不掩饰的得意和杀意!
轰隆!殿门被强行撞开!
丽妃一身华服,在数十名杀气腾腾的慈宁宫侍卫和嬷嬷的簇拥下,气势汹汹地闯了进来!她手中赫然捧着一个明黄色的卷轴——太后懿旨!
“皇后云舒!”丽妃趾高气扬,目光如同淬毒的刀子,狠狠剜向软榻上脸色惨白、气息紊乱的云舒,“太后娘娘已查明,你以道术为名,行魇镇巫蛊之实!意图以邪术咒杀陛下,祸乱朝纲!证据确凿!来人啊!给本宫搜!掘地三尺,也要把那害人的邪物找出来!”
“你们敢!”春喜张开双臂,死死护在云舒身前,小脸煞白却寸步不让,“这是皇后寝宫!没有陛下旨意,谁敢擅闯搜查?!污蔑皇后,你们该当何罪!”
“陛下的旨意?”丽妃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咯咯冷笑,扬了扬手中的懿旨,“太后懿旨在此!陛下重伤昏迷,后宫之事,自有太后娘娘做主!你这贱婢,再敢阻拦,视为同党,格杀勿论!搜!”
侍卫嬷嬷如狼似虎,粗暴地推开春喜,开始在殿内翻箱倒柜!珍贵的瓷器被砸碎,幔帐被撕裂,书卷散落一地!他们目标明确,重点搜查云舒的床榻、妆奁以及……存放道袍和符纸的箱笼!
“魇镇?”云舒缓缓抬起头,看着丽妃那张因兴奋和恶毒而扭曲的脸,又瞥了一眼她身后那些如狼似虎的宫人,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带着血腥气的弧度,“太后娘娘……还真是迫不及待啊。”
她瞬间明白了太后的毒计!昨夜夺人未成,今日便直接栽赃陷害!用最恶毒、最无法辩驳的“魇镇”罪名,将她彻底打入万劫不复之地!一旦被坐实,莫说她这个“妖后”,就是整个青崖观,都要被连根拔起,血流成河!
“啪嗒!”一个嬷嬷从云舒枕下“搜”出了一个用黑色锦缎包裹的、巴掌大小的布偶!布偶身上,赫然插着几根闪着寒光的银针!布偶的胸口位置,还用朱砂歪歪扭扭写着几个字——正是萧衍的名字和生辰八字!
“找到了!丽妃娘娘!找到了!”那嬷嬷如同发现了稀世珍宝,激动地尖叫起来,将布偶高高举起!
殿内瞬间一片哗然!所有宫人侍卫的目光都充满了惊骇和“果然如此”的鄙夷!
“云舒!你这毒妇!人赃并获!你还有何话说?!”丽妃眼中爆发出狂喜的光芒,指着那布偶厉声尖叫,“证据确凿!你竟敢用如此恶毒之术诅咒陛下!其心可诛!来人!给本宫将这妖后拿下!押送慎刑司!”
侍卫立刻如狼似虎地扑向软榻上的云舒!
“滚开!”云舒猛地抬头,眼中血光一闪!虽然内息紊乱,道基欲裂,但一股源自生死边缘的凶悍之气骤然爆发!她袖中一张早已扣在掌心的“惊雷符”瞬间激发!
轰!
一道刺目的白光伴随着震耳欲聋的雷鸣在殿内炸开!虽然威力被云舒刻意压制到最小,但那骤然爆发的强光和巨响,依旧让扑来的侍卫眼前一黑,耳中轰鸣,下意识地后退数步!
“妖妇还敢反抗!用强弩!”丽妃又惊又怒,厉声下令!她没想到云舒重伤之下还有反抗之力!
几名侍卫立刻摘下背后特制的、闪烁着符纹寒光的强弩!冰冷的弩箭对准了云舒!这是专门用来对付身负异术之人的禁宫武器!
“娘娘!”春喜绝望地哭喊。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住手——!!!”
一声如同受伤野兽般的咆哮,裹挟着滔天的暴怒和帝王威压,猛地从内殿传来!
只见萧衍竟在两名心腹太监的搀扶下,踉跄着冲了出来!他脸色灰败,嘴角还挂着未干的血迹,身上只披着一件明黄的中衣,胸口剧烈起伏,显然强行动用内力牵动了严重的内伤!但他的眼神,却如同燃烧的寒冰,充满了毁灭一切的疯狂和戾气!他的目光死死钉在丽妃手中的那个诅咒布偶上!
“陛……陛下?!”丽妃和所有宫人都惊呆了!皇帝怎么出来了?!他不是重伤垂危吗?!
萧衍根本不看丽妃,他如同濒死的凶兽,一步步走向那个被嬷嬷高举的布偶,每一步都仿佛踩在刀尖上,鲜血从他嘴角不断渗出。
“给……朕!”他伸出手,声音嘶哑得如同破锣,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
那嬷嬷吓得魂飞魄散,手一抖,布偶掉落。萧衍一把抄在手中!他低头,看着布偶上自己的名字和生辰八字,看着那几根闪着寒光的银针……一股被最恶毒诅咒的屈辱和暴怒瞬间冲垮了他的理智!
“魇……镇……朕?!”他猛地抬头,布满血丝的墨瞳如同地狱深渊,死死锁定了软榻上脸色惨白、嘴角带血的云舒!那眼神,充满了被背叛的刻骨恨意和无边杀意!
“不……不是……”云舒想解释,但体内两股邪力的剧烈冲突让她气血翻涌,又是一口暗金淤血涌上喉头,被她强行咽下,只发出痛苦的闷哼。
这落在萧衍眼中,却成了心虚和邪术反噬的铁证!
“好……好一个道姑皇后!好一个……‘药’!”萧衍捏着那个粗糙的布偶,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发出咯咯的声响,他眼中最后一丝清明被暴戾吞噬,声音如同九幽寒冰,“朕……真是瞎了眼!”
他猛地转头,如同择人而噬的凶兽,对着那些持弩的侍卫,从牙缝里挤出破碎而血腥的命令:
“给朕……拿下!锁入……天……牢!若敢反抗……格杀……勿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