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医令带着最好的药材和皇帝的旨意匆匆赶往诏狱的消息,像一丝微弱的风,吹进了被严密看守的椒房殿。云舒蜷缩在冰冷的地面上,直到那压抑的呜咽声嘶力竭,只剩下身体无法控制的细微颤抖。
明玄还活着……暂时。
但太医令的诊治,能否真的将他从鬼门关拉回来?诏狱那种地方,阴冷潮湿,缺医少药,一个高烧不退的重伤少年……希望渺茫得如同风中残烛。
不能坐以待毙!
一个念头如同黑暗中的火星,在云舒死寂的心底顽强地燃起。青崖观的丹药!她记得观主玄诚子师伯最擅长炼制治疗外伤和退烧的“金疮散”和“清瘟丹”!效果远胜寻常草药!如果能弄到一点……哪怕只有一点点……
可她现在被囚禁在椒房殿,寸步难行。太医署戒备森严,药材库更是重地。
云舒的目光缓缓扫过寝殿。视线最终落在了角落里那个被她找回来的、黝黑的青铜小丹炉上。炉壁上那些焦黑的痕迹,仿佛在无声地提醒着她什么。
一个极其大胆、甚至可以说是孤注一掷的计划,在她脑海中迅速成型。
夜色深沉,万籁俱寂。椒房殿内烛火早已熄灭,只有窗外透进来的惨淡月光,勾勒出殿内家具模糊的轮廓。两个负责看守的宫女倚在殿门内侧的软榻上,呼吸均匀,显然已经睡熟。
黑暗中,云舒悄无声息地从冰冷的锦榻上坐起。她换上了一身深色的、便于行动的紧身中衣(这是她之前设法留下的),额角的伤口用干净的布条再次紧紧包扎。她屏住呼吸,如同暗夜中的狸猫,赤着脚,悄无声息地滑下锦榻,落在地毯上,没有发出丝毫声响。
她的目标,是殿内存放杂物的那个巨大紫檀木立柜。她小心翼翼地打开柜门,借着月光,在里面翻找起来。很快,她摸到了一个小小的、用油布包裹的东西——那是她之前收集起来的、从道袍上刮下的最后一点深黑色丹灰!还有一小截烧剩的炭笔。
她将油布包和炭笔小心地揣进怀里。然后,她走到角落,小心翼翼地捧起那个沉重的青铜丹炉。
没有时间犹豫!云舒深吸一口气,摒弃所有杂念。她盘膝坐在地毯上,将丹炉放在身前。指尖凝聚起一丝微弱的气息,小心翼翼地注入丹炉之中。同时,她拿起那截炭笔,凭着记忆和最后一点微乎其微的“感觉”,在丹炉冰冷的内壁上,飞快地、歪歪扭扭地勾画起来!
她在画一个极其简陋、效果未知的“敛息符”雏形!希望能暂时掩盖她的气息和行动声响!
炭笔划过金属内壁,发出极其细微的沙沙声。云舒的心提到了嗓子眼,警惕地听着门口两个宫女的动静。幸运的是,她们睡得很沉。
最后一笔落下!云舒指尖那点微弱的气息注入!丹炉内壁的炭笔符文似乎微微亮了一下,随即又黯淡下去。一股极其微弱、难以察觉的波动从丹炉弥漫开来,笼罩了她周身三尺范围。
成了吗?云舒不敢确定,但这是她唯一的机会!
她不再耽搁,将丹炉小心地放回角落。然后,她蹑手蹑脚地走到紧闭的殿门前。门从外面落了锁,但门轴处总有缝隙。她拿出怀里的油布包,小心地打开,露出里面深黑色的丹灰。
她用手指蘸取一点丹灰,极其小心地、一点点地涂抹在沉重的殿门门轴和门框的缝隙处!动作轻柔,没有发出丝毫声响。丹灰具有轻微的润滑和消除摩擦异响的作用,这是她在道观炸炉后清理炉灰时无意中发现的!
做完这一切,云舒屏住呼吸,将耳朵贴在殿门上,仔细倾听了片刻。确认外面守卫没有异常动静后,她双手抵住沉重的殿门,用尽全身的力气和巧劲,极其缓慢地、一点一点地向内拉开!
吱——嘎——
门轴发出一声极其轻微、如同老鼠磨牙般的细响!但在丹灰的润滑下,声音被降到了最低!
门被拉开了一条仅容一人侧身通过的缝隙!冰冷的夜风瞬间灌入!
云舒的心跳如擂鼓!她不敢停留,如同一条滑溜的泥鳅,迅速侧身钻了出去!然后,又用同样的方法,小心翼翼地将殿门缓缓推回原位!整个过程快而无声!
殿外,月光清冷。两名金甲禁卫如同雕塑般伫立在殿门两侧,似乎并未察觉殿内刚刚溜出一个人影。
云舒紧贴着冰冷的宫墙阴影,心脏狂跳。敛息符的效果似乎起了作用,加上她动作轻盈,守卫并未发现。她辨认了一下方向,朝着记忆中太医院的方向,如同鬼魅般潜行而去。
夜巡的侍卫队刚刚走过,灯笼的光晕在远处宫道拐角消失。云舒抓住这短暂的空隙,运起她那半生不熟的“轻身符”(效果是让她脚步更轻快些),沿着墙根阴影,朝着太医院疾奔!膝盖的旧伤在奔跑中隐隐作痛,但她强忍着,不敢有丝毫停顿。
太医院高大的院墙出现在眼前。院门紧闭,里面一片漆黑。云舒绕到院墙侧面一处相对僻静、靠近库房的角落。这里墙根下堆放着一些废弃的药材麻袋和破损的瓦罐。
她深吸一口气,正准备寻找攀爬点,一个低沉而警惕的声音,如同惊雷般在她身后不远处响起:
“谁?!站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