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衍最近有些……坐立不安。
他发现自己对云舒的“行踪”变得异常敏感。并非刻意监视,而是通过心口的薯藤龙纹,他能清晰地感知到她大致的方位和情绪波动。当她在椒房殿批阅奏章时,龙纹传来的是沉静专注的暖意;当她去西山药圃培育新苗时,龙纹传来的是愉悦而充满生机的脉动;甚至当她因道基隐痛而蹙眉时,龙纹也会传来细微的、带着担忧的刺痛。
这种无处不在的感应,如同在她身上系了一根无形的线,让他时刻知晓她的存在。这给了他巨大的安心感,却也带来一种隐秘的、难以言喻的焦躁——他渴望见到她,哪怕只是远远看一眼。
这日午后,萧衍在御书房处理完一批紧要军务(金狼王庭虽退,但小股骚扰不断),心口龙纹突然传来一阵极其清晰的、带着淡淡焦甜香气的愉悦波动!这波动……来自御膳房的方向?
云舒去御膳房做什么?
萧衍心中好奇,更被那龙纹传来的、属于她的愉悦情绪所吸引。他放下朱笔,鬼使神差地起身,屏退侍从,独自一人朝着御膳房走去。
还未靠近,一股浓郁的、带着阳光和泥土芬芳的焦甜薯香便飘了过来,正是他最熟悉、也最眷恋的味道!
萧衍脚步一顿,隐在廊柱的阴影里,朝御膳房后院望去。
只见院中的小灶旁,云舒正挽着道袍的袖子,露出两截莹白的小臂。她手中拿着一根铁钳,正专注地拨弄着灶膛里的炭火。灶上架着一个简陋的铁网,上面摆放着几个大小不一的红薯,表皮已被烤得焦黑开裂,浓郁的香气正是从那里散发出来。
春喜和几个心腹宫女围在一旁,看着皇后娘娘亲自烤红薯,又是新奇又是紧张。
“火候要均匀,不能急。”云舒的声音带着少有的温和,指点着春喜,“翻动时轻些,不然皮破了,香气就散了。”
她专注地翻动着红薯,青焰流转的眸子里映着跳跃的炭火,少了往日的清冷深邃,多了几分人间烟火的暖意。一缕发丝垂落颊边,她也浑然不觉。唇角甚至带着一丝极淡的、满足的弧度。
萧衍看得有些痴了。这是他从未见过的云舒。褪去了道姑的疏离,皇后的威仪,只剩下一种最朴素的、沉浸在烟火气中的宁静和……温柔。那萦绕在她周身的、带着暖意的薯香,仿佛也透过龙纹,温暖了他的心口。
一块红薯烤好了,表皮焦黑,裂开的口子里露出金黄油润的薯肉,香气扑鼻。云舒用铁钳小心地夹起,放在一旁的粗陶盘里。
她似乎感应到什么,动作微微一顿,抬眸朝萧衍藏身的方向望来。
萧衍心头一跳,下意识地想躲开,却已来不及。
四目隔着庭院遥遥相对。
云舒眼中闪过一丝讶异,随即恢复了沉静。她没有说话,只是拿起铁钳,夹起那块烤得最好的红薯,朝着萧衍的方向,轻轻晃了晃。
焦甜的薯香,随着她的动作,更加浓郁地飘散过来。
萧衍的心,如同被那香气和她的目光同时击中,瞬间柔软得一塌糊涂。他不再隐藏,从廊柱后走出,脸上带着自己都未曾察觉的、近乎傻气的笑容,朝着那温暖的灶火和散发着诱人香气的红薯走去。
薯香袅袅,引龙来寻。这平凡的烟火,此刻却成了连接两颗伤痕累累却紧密相连的心的,最温暖的桥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