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剖楼顶层的铜钟余音未散,叶临渊指尖的五运六气阵图突然扭曲成狰狞的鬼脸。他踉跄后退三步,后腰撞上解剖台边缘,不锈钢托盘里的银针叮当作响。
\"阵眼被破了。\"他抹去嘴角渗出的黑血,指腹下的皮肤浮现出蛛网状的青纹。窗外暴雨如注,十二架喷洒药雾的无人机接连坠毁,在夜空中炸开惨绿色的火光。
苏清荷的全息脉诊仪突然发出尖锐警报,三维投影里代表江城经络的蓝色光脉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转为赤红。\"黄泉会主在反向利用阵法!\"她抓住叶临渊的手腕,锁骨处的青莲胎记突然灼烧般发烫,\"他在把瘟神疫气导入地脉——\"
话音未落,叶临渊的瞳孔骤然收缩。在他望气术的视野里,解剖室突然挤满半透明的灰影:有捂着溃烂腹部的孕妇,有脖颈扭曲成诡异角度的孩童,还有更多面目模糊的黑影正从四面墙壁渗出。最前排的老妇人伸出枯爪,腐烂的指尖离他鼻尖仅三寸:\"叶大夫,你说这剂附子没问题...\"
\"是医殇!\"林九的油纸伞突兀地横插进来,伞面旋转时甩出的水珠竟在空中凝结成八卦图形,\"五运六气阵反噬,历代医疗事故的冤魂都来找施术者索命了。\"
叶临渊的银针袋掉在地上。他看见自己十五岁那年误判的伤寒患者正从地底爬出,溃烂的嘴唇一张一合。铜人在檀木匣里剧烈震颤,三百六十五个穴位同时渗出腥臭的黑血。
\"医道如弈...\"他机械地重复着祖训,右手却不受控制地抓向喉咙,仿佛要撕开某种无形的桎梏。苏清荷突然扑上来抱住他,全息仪硌在两人胸口之间,投影出的心电图已经乱成麻线。
\"听着!\"她扳过叶临渊的脸,强迫他直视自己锁骨的青莲,\"太素阁档案室有叶老先生的问诊录音,我能用情志相胜法——\"
解剖室的日光灯突然爆裂。在明灭的应急灯下,叶临渊看见自己的影子分裂成数十个扭曲的人形,每个都在重复不同年代的手术动作。最清晰的那个影子正举起明晃晃的柳叶刀,刀尖对准了他自己的太阳穴。
\"...
'2003年冬月廿三,患者脉象沉细如丝却面赤如妆,此乃阴盛格阳之危候...'
...\"
老式录音机的沙沙声混着雨声渗入耳膜。叶临渊混沌的视野里,祖父佝偻的背影正在煤油灯下翻阅《伤寒杂病论》。解剖室的血腥气突然掺入一丝艾草香,那是老爷子总别在衣襟上的药香囊。
\"...
'宁可药架生尘,但愿世间无病。若遇此等假热真寒之症,当以白通汤加猪胆汁反佐...'
...\"
录音放到三分十七秒时,叶临渊痉挛的手指突然触到铜人\"膻中穴\"的位置。那里不知何时多了道新鲜的刻痕,正是老爷子独创的\"逆流挽舟\"针法起手式。鬼影们的哀嚎突然变成惊诧的窃窃私语:\"是叶三指...当年救过我家囡囡的...\"
苏清荷的指尖划过全息仪,将录音精准跳转到七年前那场瘟疫的诊疗记录。当叶老爷子沙哑的\"悬壶济世\"四字响起时,铜人灵台穴突然射出一道金光,将最凶煞的几个医殇怨灵钉在原地。
\"就是现在!\"林九的油纸伞陡然展开,伞骨间垂落的铜铃组成微型北斗七星。叶临渊抓起三枚浸过雄黄酒的银针,以\"凤凰三点头\"的手法刺入自己百会、印堂与涌泉。剧痛中他看见祖父在金光里转身,枯瘦的手指正指向铜人心脏位置——那里藏着半页发黄的《内经》残卷。
医殇怨灵如潮水般退去时,解剖室的地板已经积了寸深的黑水。叶临渊瘫坐在解剖台边,发现铜人足三里的穴位里卡着半片青瓷——正是老爷子当年失手打碎的宋代药碾碎片。
\"情志相胜,怒胜思...\"苏清荷关掉录音机,全息仪显示他的脉象仍紊乱如麻,但代表心魔的黑气已经褪去大半,\"叶老先生的医德压住了你的业障。\"
窗外突然传来建筑物倒塌的轰鸣。林九的油纸伞猛地转向东南方:\"黄泉会主把阵眼改造成了瘟神祭坛!\"伞面映出的夜空里,七栋写字楼正诡异地排列成北斗吞尸格局。
叶临渊慢慢站起来,将铜人残留在檀木匣底的黑血抹在银针上。当他转头望向解剖镜时,镜中的自己眼角多了两道与祖父如出一辙的皱纹。
\"医道如弈...\"他这次说得异常清晰,手指拂过铜人心脏位置的残卷,\"但有些棋,必须下到最后一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