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轿颠簸如浪中孤舟,沈知夏死死攥住轿中锈蚀的锁链。供桌上的人骨灯台突然爆燃,滚烫的灯油溅在她手背,灼痛间竟浮现出细密的文字:七盏灯灭,血契成;三魂散,永为囚。轿外传来此起彼伏的尖笑,仿佛千万人同时扯破喉咙,笑声中夹杂着铁链拖拽地面的声响,由远及近。
“新娘子到咯——”尖锐的童音刺破轿帘。沈知夏抬头,轿顶不知何时垂下数条红绸,绸带末端系着的不是流苏,是风干的婴儿手掌。当她伸手去扯,红绸突然收紧缠住脖颈,棺椁开合的闷响从四面八方涌来,恍惚间,她看见自己躺在百年老棺中,身着嫁衣,胸口插着刻满咒文的银簪。
“别碰那些东西!”熟悉的声音撕裂幻境。轿帘被桃木剑挑开,浑身浴血的男人跌坐进来,他胸前的血莲花印记正在溃烂,每道裂痕都渗出黑色粘液:“我叫江砚,是你母亲留下的...钥匙。”他颤抖着掏出半块玉佩,与沈知夏贴身收藏的碎片严丝合缝,玉面浮现出血色篆字——破契需引,血亲为钥。
花轿突然剧烈摇晃,江砚将玉佩按在她心口,玉佩瞬间没入皮肤。沈知夏的视野开始扭曲,她看见村落深处矗立着巨大的祭坛,祭坛中央悬浮着面青铜古镜,镜中倒映着所有误入者的绝望面容。而祭坛四周,hundreds of 村民身披人皮,正在用活人鲜血浇灌血莲。
“他们用活人养出了镜灵!”江砚咳出黑血,“你母亲当年为了封印镜灵...”话未说完,花轿轰然落地,无数红嫁衣女人围拢过来,她们的脸在月光下不断变幻,最终都化作沈知夏的模样。为首的红衣女掀开轿帘,脖颈处缠着的黑色发丝突然暴长,将两人捆作一团。
沈知夏感觉玉佩在体内发烫,祭坛方向传来青铜镜的嗡鸣。她咬牙咬破舌尖,将血喷在红衣女脸上,对方发出凄厉惨叫,面皮如蜕皮般剥落,露出底下布满裂痕的镜面。“原来你就是镜灵!”沈知夏攥住江砚的桃木剑,“母亲留下的玉佩,就是为了让我...”
话音未落,整个村落开始崩塌,青砖化作血水,村民的人皮在空中飞舞。沈知夏与江砚被卷入血色旋涡,旋涡中央,青铜镜散发着摄人心魄的幽光,镜中映出的,是她母亲被镜灵吞噬的最后画面。而此刻,玉佩的力量彻底爆发,她的双眼泛起血色光芒,桃木剑上的符文化作锁链,直刺镜灵眉心......
桃木剑刺入镜灵眉心的瞬间,青铜镜轰然炸裂,无数碎片如利刃飞射而出。沈知夏本能地闭上眼,却在黑暗中听见江砚闷哼一声,温热的液体溅在她脸上。睁开眼时,只见江砚用身体护住了她,后背插满镜面碎片,血莲花印记正在急速消散。
“别白费力气了!”镜灵的声音从漫天碎镜中传来,每片镜面都映出不同的幻象——沈知夏看见自己变成红衣新娘,被钉死在祭坛上;又看见江砚化作一具白骨,手中仍紧握着玉佩。“你们的血契早已生效,这座村子就是你们的牢笼!”
沈知夏感觉体内的玉佩力量在疯狂涌动,母亲临终前的画面突然涌入脑海。那时她还年幼,母亲将半块玉佩塞进她手中,眼中满是不舍与决绝:“记住,真正的血契不是束缚,而是...”画面戛然而止,镜灵的笑声愈发张狂。
江砚突然抓住她的手,将最后一丝灵力注入玉佩:“你母亲...是用自己的魂...封印了镜灵的恶念...”他的声音越来越弱,“血契的真相...是血脉相连的羁绊...”话音未落,他的身体化作点点荧光,融入玉佩之中。
沈知夏握紧玉佩,泪水夺眶而出。她终于明白,母亲留下的不是诅咒,而是希望。当最后一片镜面碎片刺向她时,她没有躲避,而是迎着碎片张开双臂。刹那间,玉佩爆发出万丈光芒,所有碎片在光芒中悬浮,拼凑出母亲完整的面容。
“孩子,用爱打破诅咒。”母亲的声音在光芒中响起。沈知夏闭上眼,将所有回忆、思念与信念化作力量。血色旋涡开始逆转,镜灵的惨叫响彻云霄,百年血契在光芒中寸寸崩解。
当光芒消散,沈知夏发现自己站在村口。浓雾散尽,望乡寨早已破败不堪,成为一片废墟。她低头看着手中重新完整的玉佩,上面的血莲花印记化作温柔的粉色。远处传来熟悉的脚步声,江砚完好无损地向她走来,眼中带着劫后余生的笑意。
“看来,我们成功了。”江砚伸手拭去她脸上的泪水。沈知夏笑着点头,两人并肩走向朝阳。而在他们身后,废墟上悄然绽放出一朵洁白的莲花,花瓣上滚动的露珠,倒映着新生的希望。
多年后,江湖上流传着一个传说:在雾锁的荒村旧址,每到月圆之夜,都能看见一对璧人携手漫步,他们的身后,盛开着永不凋零的莲花。而那朵莲花,正是血契的见证,也是爱与勇气的象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