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寂。永恒的、令人窒息的死寂。
葬魂渊没有日升月落，只有亘古不变的浑浊铅云与龟裂的暗褐色大地。骨山石窟内，暗红篝火的余烬早已冰冷，只留下石窟岩壁上那些巨大兽骨投下的狰狞鬼影。
石台上，林默如同一尊历经亿万年风霜的石雕，静静地躺着。体表那如同活物般蠕动的暗红葬魂战纹已彻底隐去，只留下古铜色、隐隐透着玉石般坚韧光泽的皮肤。眉心上，那米粒大小的暗红魂核不再闪烁混乱凶光，而是如同最深沉的红宝石，内敛地镶嵌在眉心，散发着一种稳固、深沉、却依旧带着一丝混沌凶戾的气息。
时间在这里失去了意义。或许是一瞬，或许是百年。
终于。
那如同石雕般沉寂的胸膛，极其微弱地…起伏了一下。
紧接着，是第二下，第三下…呼吸从微弱到平稳，如同沉眠的大地开始苏醒。
嗡——！！！
丹田深处，那巴掌大小、灰黑混沌色泽的基台，如同沉眠的心脏被唤醒，极其微弱、却又异常坚定地…搏动了一下！
一股难以言喻的、厚重、古老、包容万道、却又带着一丝源自混沌初开的原始蛮荒气息，如同初春解冻的冰河，从林默的丹田深处缓缓流淌而出，瞬间弥漫全身！
沉睡的血液开始奔流！
沉寂的筋骨发出低沉的雷鸣！
识海中，那稳固的暗红魂核微微一震，如同睁开了俯瞰深渊的魔眼！
“呃…”
一声沙哑到极致的呻吟，如同砂纸摩擦，从林默干裂的嘴唇中挤出。他长长的睫毛剧烈颤抖了几下，如同挣脱了亿万年的冰封，艰难地…掀开了沉重的眼帘。
视线模糊、眩晕。
映入眼帘的，是石窟顶部倒悬的、嶙峋的惨白兽骨，以及兽骨缝隙间翻滚的、如同凝固沥青般的厚重铅云。一股混杂着血腥、硫磺、腐朽以及某种无法形容的古老怨念的气息，粗暴地涌入鼻腔，刺激着他新生的、异常敏锐的感官。
“咳…咳咳…”林默剧烈地咳嗽起来，每一次咳嗽都牵扯着身体深处传来阵阵如同被拆开又重组的酸痛，但…这痛楚不再是濒死的撕裂，而是一种蜕变后的…虚弱与充实交织的奇异感觉。
他下意识地想动动手指。
嗡——！
一股远超他记忆极限的、如同火山岩浆般狂暴的力量，瞬间从四肢百骸、从丹田深处汹涌而出！这力量蛮横、沉重、带着一种原始的破坏欲！他仅仅是想屈伸一下食指——
咔嚓！
身下那块坚硬的黑色巨石，被他无意识泄露的一丝力量，硬生生按出了一个清晰的指印！蛛网般的裂纹以指印为中心蔓延开去！
“卧槽？！”林默吓了一跳，瞬间清醒了大半！他猛地坐起身，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的双手。
皮肤依旧是古铜色，但肌肉线条流畅而内敛，仿佛蕴含着能撕裂山岳的恐怖力量。指尖划过手臂皮肤，触感坚韧得如同最上等的凶兽皮革。体内，那股澎湃的力量如同沉睡的巨龙，虽然虚弱，却真实存在！每一次心跳，都泵出粘稠、灼热、蕴含着狂暴生机的暗红色血液，冲刷着被重塑得更加宽阔坚韧的经脉！
他下意识地内视丹田。
嗡！
意识沉入的刹那，仿佛踏入了一片初生的混沌宇宙！
灰黑色的基台静静悬浮，如同支撑天地的混沌磐石。基台之上，暗金色的骨架纹路如同不灭的脊梁，幽暗的能量脉络如同流淌的星河，惨绿色的淬炼火纹如同永恒的熔炉！三者完美交融，散发出厚重、包容、吞噬、镇压的混沌道韵！基台核心，那一点璀璨的混沌微光中，一个微小的黝黑方印虚影若隐若现，与基台浑然一体，散发着镇压万古的沉重气息！
“这…这是我的…丹田？”林默懵了。记忆还停留在那被反复“乱炖”、生不如死的痛苦深渊，以及最后不顾一切砸出板砖的疯狂瞬间。眼前这如同开天辟地般的景象，完全颠覆了他的认知！
【叮！宿主苏醒！系统核心升级完成度60%！】
【状态：虚弱（蜕变后适应期），混沌道基初成（稳固）】
【根基：三凶混沌基台（雏形）——特性激活：混沌包容（微弱），万法抗性（微弱），吞噬转化（微弱），沉重镇压（微弱）…潜力评估：SSS+（非人哉！）】
【葬渊印：共生道器（未完全激活）。状态：沉眠（消化中）。特性：吞噬（强化），镇压（强化），空间锚定（微弱），混沌共鸣（强烈）…备注：恭喜宿主，你的‘房本’升级为‘混沌别墅’地基了！虽然还没装修…】
【新技能解锁（被动）：
* 葬魂战躯：大幅提升肉身强度、力量、恢复力、混乱抗性（葬魂渊地脉怨气与混沌道基融合产物）。
* 深渊之胃（强化）：可吸收转化葬魂渊环境能量（混乱地脉、怨念、死气等）及部分同源毒素，效率提升。
* 混乱魂核（稳固）：灵魂强度提升，微弱灵魂吞噬本能，对灵魂攻击抗性增强。
* 武器亲和（初级）：对蕴含煞气、凶戾、混乱属性的兵器法宝，天然具备微弱亲和力与掌控力（葬渊印共生反馈）。】
【提示：宿主，感觉如何？是不是充满了…想拆点什么的冲动？建议先拆块石头练练手？】
系统的提示音清晰而稳定，甚至还带着一丝升级后的“活泼”？只是那备注依旧充满了欠揍的调侃。
“感觉…”林默握了握拳，感受着体内那澎湃到让他自己都心惊肉跳的力量，又看看丹田里那混沌初开的景象，嘴角不受控制地抽搐了一下，“感觉…老子好像真的…不是人了？”
就在这时，一个懒洋洋、带着浓重烟油味的声音在旁边响起，打断了他的自我审视。
“哟？醒了？睡饱了？感觉怎么样？是不是觉得浑身是劲，能一拳打死八百头牛？”
林默猛地扭头！
只见石窟角落那堆巨大的兽骨旁，那个头发乱如鸡窝、胡子拉碴、穿着油渍麻花破道袍的邋遢老头，正翘着二郎腿，叼着他那根标志性的黄铜烟杆，吧嗒吧嗒地吞云吐雾。浑浊的老眼半眯着，饶有兴致地上下打量着他，那眼神，像是在欣赏一件刚出炉的…艺术品？或者说…怪物？
“老…老不死的！”林默瞬间炸毛！所有的震惊、新奇都被滔天的怒火取代！那些被反复“乱炖”、被当“炒菜”翻来覆去、被塞进火坑、被强行打碎又重塑的非人痛苦记忆，如同火山般喷发出来！“我艹你大爷！你他娘的到底对老子做了什么？！”
他几乎是本能地，体内那股狂暴的葬魂之力轰然爆发！体表皮肤瞬间浮现出如同活物般蠕动的暗红战纹！一股凶戾、混乱、如同深渊凶兽的气息弥漫开来！他想也不想，布满战纹的拳头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朝着老头那张欠揍的老脸就砸了过去！这一拳，蕴含了他新生的混沌道基之力，蛮横不讲道理，足以轰碎小山！
“啧！刚醒就打人？没礼貌！”老头连眼皮都没抬一下，只是随意地、如同驱赶苍蝇般，抬起了那只穿着破草鞋的脚丫子。
砰！
一声闷响！
林默那足以开山裂石、蕴含着混沌道基之力的狂暴一拳，结结实实地砸在了…老头的脚底板！
没有惊天动地的碰撞！没有能量肆虐的狂潮！
林默只感觉自己的拳头仿佛砸在了一块不可撼动的、由太古星辰铸就的铁砧上！一股沛然莫御的反震之力顺着手臂狂涌而入！他引以为傲的葬魂战躯剧震！骨骼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整个人如同被高速行驶的太古战车撞中，以比冲来时更快的速度倒飞出去！
轰隆！
再次狠狠撞在骨山内壁上！这一次，坚硬的惨白兽骨被撞得碎屑纷飞，一个人形的凹陷清晰可见！
“噗——！”林默喉咙一甜，一口暗红色的逆血喷了出来！体内刚刚平复的力量被震得一阵紊乱，葬魂战纹明灭不定。
【叮！警告！宿主遭受空间法则反噬！建议：不要用脸接脚底板！尤其对方可能是…老怪物级！】
（系统提示音带着一丝幸灾乐祸）
“你…！”林默挣扎着从骨壁凹陷里爬出来，抹去嘴角血迹，布满血丝的双眼死死盯着老头，眼中充满了惊骇、愤怒以及…一丝难以置信的憋屈！他感觉自己就像一只刚学会扑腾的雏鸟，一头撞上了不周山！
“你什么你？”老头慢悠悠地收回脚，在破道袍上蹭了蹭并不存在的灰尘，吧嗒了一口烟，浑浊的眼睛里满是戏谑，“就这点力气？连给老头子我挠痒痒都不够！白瞎了那么好的‘底子’！”
他站起身，扛着烟杆，晃晃悠悠地走到林默面前，枯瘦的手指毫不客气地戳了戳林默布满战纹、如同精铁般的胸膛。
“葬魂战躯？混沌道基？听着挺唬人，用起来跟街头混混王八拳似的！”老头一脸嫌弃，“空有蛮力，不懂收敛，不懂引导，更不懂…怎么打人疼！你那三板斧，放屁、拍砖、蛮力冲撞？啧啧，简直暴殄天物！糟蹋粮食！”
林默被戳得气血翻涌，又羞又怒，偏偏无力反驳。刚才那一拳，他确实只是凭着本能和蛮力。
“怎么？不服气？”老头嘿嘿一笑，浑浊的眼底深处闪过一丝精光，“想不想学点…真本事？能让你的‘破烂罐子’变成‘杀人凶器’的那种？”
林默猛地抬头，血红的瞳孔死死盯着老头：“你…你到底是谁？为什么要帮我？又为什么要…那样折磨我？”他问出了心底最大的疑惑。这老鬼手段通天，行为却疯疯癫癫，救他又折磨他，到底图什么？
“我？”老头叼着烟杆，浑浊的目光似乎穿透了骨山石窟，投向了葬魂渊那翻滚的浊云深处，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沧桑与…落寞。
“老头子我啊…姓甚名谁，自己都快忘了。”他吐出一口浓烟，烟雾在空中扭曲成一个奇异的兵器轮廓，又瞬间消散，“不过嘛…当年在这上界下界，倒是有几个不长眼的家伙，给老头子我起了个诨号…”
他顿了顿，浑浊的眼底仿佛有星辰幻灭、刀光剑影闪过。
“…‘万兵冢主’，或者…‘疯癫老鬼’？随便吧，爱叫啥叫啥。”
万兵冢主？！疯癫老鬼？！
林默瞳孔骤缩！虽然他对上界了解不多，但这名号中蕴含的煞气与狂放，绝非寻常！
老头没理会林默的震惊，自顾自地说道：“至于为什么帮你？嘿嘿…”他咧嘴一笑，露出一口黄牙，笑容极其猥琐，“看你小子顺眼！够疯！够不要脸！命还够硬！最关键的是…”
他指了指林默身边那块依旧沉睡、气息内敛的葬渊印，又指了指林默的丹田。
“…你体内这锅‘混沌乱炖’，还有这块邪门的破砖头，勾起了老头子我…很久很久以前的一点…‘手艺活’的瘾头。”他眼中闪烁着一种近乎偏执的狂热，“能把葬魂渊的地脉当补药吃，能把三大凶兽本源当柴火烧，还能搞出个‘共生混沌道基’的雏形…嘿嘿，这乐子，老头子我几万年没见过了！不亲手‘雕琢雕琢’，岂不是暴殄天物？”
“折磨？”老头嗤笑一声，枯瘦的手指点了点林默的眉心，“不把你打碎了，怎么重塑？不把你扔进火坑，怎么淬炼？不把你逼到绝境，你那点藏在骨头缝里的狠劲能炸出来？小疯子，想掌握你体内这股能日天的力量，不吃点苦头，你当是过家家呢？”
林默沉默了。老头的话虽然难听，却字字诛心。他感受着体内那澎湃却又难以掌控的恐怖力量，再想想之前自己那点微末道行…这力量，确实是用命换来的。
“那…你想教我什么？”林默的声音低沉下来，眼中的怒火被一种渴望所取代。对力量的渴望！他要掌控这力量！他要回去！要砸碎那些围攻青云门的杂碎！要保护他想保护的人！
“教什么？”老头眼睛一亮，扔掉烟杆，搓了搓手，像个看到新玩具的孩子，“当然是教你怎么…当个合格的‘怪物’！怎么用你这身‘破烂’去…拆东西！拆得又快！又狠！又…艺术！”
他枯瘦的手掌一翻！
嗡！嗡！嗡！嗡！
四道形态各异、却都散发着恐怖煞气与凶戾光芒的兵器虚影，凭空出现在他掌心上方，缓缓旋转！
一柄通体暗红、布满狰狞骨刺、仿佛由无数凶兽脊椎拼接而成的巨斧！斧刃上流淌着粘稠的血光，仅仅是虚影，就散发出撕裂神魂的暴戾气息！（凶兵：万兽脊）
一杆惨白如玉、枪尖却燃烧着幽幽绿火、枪身缠绕着无数痛苦哀嚎鬼影的长枪！死气与怨念几乎凝成实质！（凶兵：幽冥泣）
一对形如弯月、薄如蝉翼、边缘流淌着暗金色毁灭锋芒的奇形短刃！刃身震颤，发出切割空间的嗡鸣！（凶兵：碎空牙）
还有一根…通体漆黑、布满扭曲孔洞、如同烧焦树根般的…短棍？棍身毫无光泽，死气沉沉，却隐隐散发着一股让空间都为之扭曲塌陷的…沉重感？（？？？）
四道凶兵虚影一出，整个石窟内的怨念死气仿佛都找到了宣泄口，疯狂地向其汇聚！连林默体表的葬魂战纹都微微亮起，传来一丝微弱的…渴望？
“看见没？”老头指着那四道凶兵虚影，浑浊的眼睛里闪烁着疯狂的光芒，“这才是杀人的家伙！凶兵！要的就是这股子煞气！戾气！不疯魔不成活的气概！你那放屁拍砖头的玩意儿，顶多算个…街头斗殴！”
他目光灼灼地盯着林默：“老头子我这辈子，就爱跟这些凶的、邪的、不要命的玩意儿打交道！也最懂怎么让它们…听话！怎么用它们去…拆东西！拆得对手哭爹喊娘！拆得诸天万界都他娘的清净！”
“小疯子！”老头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狂热，“想不想学？学怎么用你体内的‘混沌’，去驾驭这世间的‘凶煞’？学怎么用你这块邪门的破砖头，去拍碎那些道貌岸然、自以为是的狗屁仙神？！学怎么…把这葬魂渊的怨气死气，都变成你拆家的‘‘燃料’？！”
他枯瘦的手指猛地指向石窟外那片死寂、压抑、翻滚着无尽怨念的葬魂渊大地！
“这里！就是你的练功房！这漫天怨气！遍地死气！无穷凶煞！都是你的磨刀石！老头子我别的没有，就是有…拆遍诸天万界的‘手艺’！就问你一句…”
老头浑浊的目光如同实质的火焰，死死锁定林默的双眼，一字一句地问道：
“…敢不敢跟老子学？！学怎么…当个诸天万界…最疯！最凶！最能拆的…狂徒？！”
石窟内，死寂无声。只有四道凶兵虚影散发着令人心悸的煞气，以及葬魂渊大地深处传来的、如同亘古叹息般的怨念低鸣。
林默的胸膛剧烈起伏，暗红的瞳孔中，那点刚刚被唤醒的清明，被老头这赤裸裸的、充满毁灭与狂放的“道”点燃！一股源自混沌道基深处的、对凶煞之力的本能渴望，混合着他骨子里那股市井无赖的狠劲和对力量的极致贪婪，如同野火般疯狂蔓延！
他缓缓抬起手，握住了身边那块沉睡的葬渊印。黝黑的砖体入手冰凉沉重，与他体内的混沌基台产生着强烈的共鸣。一丝微弱却霸道的吞噬意念，从葬渊印深处传来，仿佛在回应着那四道凶兵虚影的挑衅。
林默抬起头，布满血丝的暗红兽瞳中，再无半分迷茫与愤怒，只剩下一种近乎野兽般的、对杀戮与毁灭技艺的纯粹渴望。他咧开嘴，露出一个混合着痞气与凶戾的狰狞笑容，声音沙哑却斩钉截铁：
“老鬼！你的‘拆家手艺’…老子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