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彦徽推拒了崔叙伦,但崔叙伦又不想在南引枝身上再花心思。
他仔细一想,又派了一个门第不入流的士族子弟,欲掺和此事。
却没想到,这日在大朝会时,工部尚书被御史弹劾了,罪名为治家不严。
以此为口子,又牵连出昭明侯府的圈地事件,青齐士族一派受到严重的打击。
没想到就这么几日的拖延,让山东士族陷入被动之中。
崔叙伦本计划从国子监开始,让学生们发起对关陇势力的抗议,从右金吾卫执法不当撕开口子,但被打了个措手不及。
他遣人去调查那小御史的经历,隐晦探到琼都城近日于贵妇圈风靡的一出折子戏,名唤《王绫娘历险记》。
说者有心,听者也有意。
又查了昭明侯府侵地一事,突破口也在南引枝身上。
崔叙伦知晓这两件事始末,方知晓自己被鹰啄了眼。
且这些事在有心人的推动之中,琼都城大街小巷也一直盛传。
关于南引枝的消息,也如长了翅膀一般在城里流窜。
去年流寇一事又重提,关于南引枝身上发生的事,也颇有些争议。
有人同情,也自有人抨击。
南引枝从阿婉那儿知晓这些消息,不置可否,简单笑了笑。
既然关陇势力先一步发力,她不会再提右金吾卫执法有失偏颇这件事。
至于得罪崔叙伦,得罪便得罪吧。
她如今可不能当墙头草,既暂时选择西县县令这一方,自然不会再帮着崔叙伦去抨击关陇势力。
即便,他们没有山东士族有名望。
但这些不是南引枝该操心的事。
也不知苏夫人如何运作,右金吾卫中郎将乐鸿自己当着自己上级的面,说了那夜行事有失偏颇。
将军依照程序打了乐鸿的板子,又把他往地方上调任。
这一手操作,南引枝拍手叫绝。
瞧着这乐鸿是被惩罚了,但去地方上磨砺几年,回来肯定要升职的。
南引枝也不是睚眦必报的人。
苏夫人给她下帖子,邀她去茶楼听戏,和她说了:
“枝娘,那些东西拿是拿不回了。但我家老爷说了,所有东西都报毁了。”
言下之意便是,甭管这些东西有没有处理掉,但既然账上这样报了,那肯定就是这样了。
也在告诉南引枝,不用害怕牵扯上谋反一事。
通过苏夫人打通了渠道,南引枝那是千恩万谢。
这不比崔叙伦那头实在得多?某些读书人还真是把人当傻子看。
南引枝深深感慨,还是有钱好,有钱能解决这事儿。
本来昭明侯府侵地一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
但因着关陇派系官员的攻击,牵带着昭明侯受了皇帝的贬斥。
但这贬斥不痛不痒,只罚了他半年的俸禄。
大抵出于平衡朝堂的缘故吧。
南引枝心想,要是此时昭明侯下位,下一个上来的要是关陇势力的人,也不会是皇帝期望看到的。
没事,她耐心够,昭明侯府她有时间斗,大不了采用熬鹰战术。
她又给西县县令府邸送了一些礼,但这些礼也不算很贵重。
和苏夫人喝完茶,听完说书人讲的王绫娘的戏,南引枝热泪盈眶又感激了苏夫人。
她真挚的神情,险些让苏夫人差点忍不住收义女,还好苏夫人控制住自己。
两人待了整整一个下午,南引枝亲自送苏夫人回府,才拐道去庄子上留宿。
陈氏如今不太管南引枝,南引枝想去庄子上,她巴不得南引枝少来烦她。
崔叙伦不是爱吃哑巴亏的人。
这日,南引枝在灵源寺又烦完戒醇,戒醇居然送了他手中的琉璃念珠给南引枝。
南引枝震惊不已。
但随即心中一股庆幸袭来。
她不熟知戒醇,那是因为她和戒醇不是一个层面的人。
但同一个层面的人定然熟悉戒醇。
戒醇愿意把这串琉璃念珠给她,从另一个角度说明,戒醇在保她。
但戒醇完全没必要这么做,除非后面有君主的授意。
彼时,两人依旧于熟悉的禅房之中,南引枝激动地手足无措,良久才双手合十,问道:
“法师,可需要我做什么?”
南引枝目光露在手中澄净的串珠上,心中落在实处,却又隐有担忧。
凭心而论,她觉得自己没有底气让他们帮她。
但他们真帮了她,她反而困惑。
难不成真有皇帝和王爷,愿意为了一个微不足道的妇人,伸手相助吗?
哪怕他们对她或怀有歉意,或欠了救命之恩。
但这些事旁人并不清楚。
他们即便帮她,也是出于内心的选择。
她心头纷繁,戒醇果然也给出了他的答案。
“过一阵,施主便能知晓。”
也就是说,这的确是交易,只是还没到兑现的时候。
南引枝反而心安,但就在她戴上那串念珠显摆之时,采苓找上了他们,邀他们于寺中某处禅地静坐。
竹园之处。
崔叙伦又再一次和南引枝见面,但有了串珠的南引枝心中不慌。
崔叙伦到底是世家公子,即便有着兴师问罪的含义,但他依旧笑容满面,也没有怠慢南引枝。
尤其,当崔叙伦见到南引枝手上那串念珠之时,他脸色只是微微变化。
若不是南引枝一直仔细观察,她还容易忽略。
崔叙伦问她:
“南娘子,你手中这串念珠瞧着透净,不知从何处得来?”
他甚至也不愿意编一个来由,明晃晃问上了她。
南引枝也不怵,开朗道:
“崔郎君真有眼光,此琉璃法串乃戒醇法师赠送与我,他说与我有缘。”
崔叙伦意味深长看了一眼南引枝,默默端起手中杯盏轻抿一口。
南引枝还在装傻充楞道:
“崔郎君,先前你答应与我的事,前几天顾郎君本来答应了,但不知为何他后续又悄无声息了。”
崔叙伦呵呵两声,毫不客气道:
“听闻为难南娘子的那位中郎将,已经被贬出琼都城。
南娘子好手段啊。”
南引枝双眼圆睁,微微歪头。
崔叙伦无心再提此事,他心想,之前和那位谈好的事,只怕全部泡汤了。
关陇的官员主动缩头,那位也没有派人给他传话,想必早先议好的事……
崔叙伦眸光幽深,手中竹骨扇有节奏地摇晃。
他又问南引枝一些关于戒醇的问题。南引枝避重就轻答了。
末了,两人笑着散场。余下的崔叙伦眸光悠悠。
偏生此时有一个小僧弥端来一个匣子。
他双手合十道:
“施主,住持师叔说,这是您丢失的物件,前不久寺里有在您歇过的厢房找到。”
他说话时,漏风的门牙格外的明显。
崔叙伦挥扇示意清露接过,清露谢过小僧弥无嗔,无嗔交完匣子立即离开。
清露疑惑掀开匣盖,见到匣中物品瞳孔微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