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春节,外面都是一片热闹祥和的声音,万家灯火。
曲福生和曲瑞莲家里面冷锅冷灶,曲福生生病之后,饮食上面讲究了很多,他能吃的东西不多,曲瑞莲也不好自己做一大堆好吃的,让他干看着。
曲瑞莲煮了点稀饭,再切一些青菜,就算是一顿了。
原来富裕的小家,进城一趟折腾半天,最后沦落个出租屋度日。
夫妻俩相对无言。
袁家在得知当初两套房子卖了二十几万,并且这个钱还在老两口身上,没有被曲昭嘉要走,便三番两次的找上门来。
他们要曲瑞莲把其中一半的钱交出来,曲珍韵对此也是支持的态度。
这两套房子其中一套本来就是她的陪嫁,她要回来也是合情合理。
真是作孽啊,曲福生悔不当初。
人躺在床上就会不断地回想从前做的那些事情,他当时肯定是被什么附身了,才会觉得女儿是可以依靠的。
想再多也都已经没有用了,他现在连站起来骂人的力气都没有。
袁家人三天两头的就过来闹一下,他们夫妻根本就没有精力应付。
怕袁家人一直上门要钱,曲福生终于动了念头想要离开海市了。
这里气候和老家不一样,冬天又冷又干,皮肤能皲好几道小口子。
买东西也贵,做饭缺个葱了,以前直接去院子里拔了就有。现在要花钱去买,一把还要花几毛钱。
而且这里人生地不熟的,他们搬过来这么久了,也没有邻居主动过来和他们交谈,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
犹豫再三,曲福生还是决定回老家去了。
不过不是回镇上,他们可丢不起那个人。夫妻俩最后花十万块钱在县城买了个小套间,然后就带着为数不多的行李离开了海市。
走之前,曲福生给曲昭嘉打电话,想让他来送送自己。
这次分开之后,下次就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见着他了。
曲福生对自己的身体也很没底,行动受限之后,他的体质就差了许多,天气稍微凉一些就要感冒。
越是生病,他就越是想念这个儿子。
但是一直到火车发车,曲昭嘉都没有来。
火车车厢里面,曲瑞莲在工作人员的帮助下,终于带着曲福生在下铺安置好了。
还没等松一口气,他们对面铺位就来了一个身材魁梧的中年人。中年人看了这对老夫妻一眼,然后就躺在自己的铺位上,闷头睡觉了。
一开始双方倒也相安无事,等车子开出五六小时之后,中年人睡饱醒来。
他摸了摸肚子,觉得有些饿,就在售货员的小推车里面买了一桶泡面。
用开水泡开之后,呼噜噜的吃了起来。他的动作粗鲁,泡面的汤汁也随之四溅,滴在曲瑞莲的衣服上。
曲瑞莲穿的是青色的衣服,滴上了油渍就显得分外明显。
曲瑞莲心疼的拍着被溅到的地方,她瞪了一眼那个男人,但是中年人毫无所觉,还在大快朵颐。
中年人的外形看起来十分有威慑力,曲瑞莲也只能将自己心中的不满憋下。
可是事情并没有就此结束,男人吃饱喝足之后,便躺在床上消食。
火车上的铺位空间太小,为了让自己能够躺的舒服一些,把自己的脚过多的朝曲福生这边放。
虽说火车上本来就有很多脚臭味和汗臭味,但曲福生还是敏锐的察觉到,有一股死鱼般的酸臭味在朝着他发起进攻。
他瞬间锁定了臭味的来源,“臭……”
曲福生说话还不太利索,只能尽量简短地表达自己的诉求。
曲瑞莲也迅速接收到他的信号,她想了想,还是用尽量客气的语气提醒那个男人,“小伙子你能不能把脚收一收,都伸到我们这边来了。”
男人正在想事情,忽然被人打断,有些不爽。他看了眼自己的脚,正悬停在半空中。虽然有些过界,他还在公共区域里面,又没有伸到他们床上。
这两个人未免也管太宽了点。
男人不但没有因为他们的提醒收敛,反而故意把脚往这边又伸了一点。
那令人窒息的味道离他们更近了,曲福生几乎要呕吐出来。他甚至觉得自己的眼睛都有些发酸。
这人惹不起。
但是路上的时间还长,要是一直闻着这个味道,他们估计撑不到老家就要晕过去了。
夫妻俩对视一眼,曲瑞莲决定出去找列车员,让他们来管一管。
曲瑞莲捂着心口不断的向列车员描述着,那个人的素质有多么地下,他的脚有多么臭,好像十辈子没洗过一样。
“请你一定要给我们换座位,我们回家还有好远的路,肯定撑不下去的。”
列车员听到曲瑞莲反映的事情,觉得其中应该有夸大的成分。
“不好意思,我们这里火车几乎是满员的,没有多余的卧铺给你们更换了。”列车员耐心的解释着,“我先跟你们过去看看究竟是怎么回事,再看一下怎么处理可以吗。”
他跟着大娘来到车厢门口,还没拉开帘子就闻到一股酸味。
帘子拉开之后,那个味道更像是生化武器。曲福生已经被熏的有些头晕了,偏偏还动不了,只能被动接受着。
男人看到曲瑞莲出门,回来还带了个列车员,顿时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这两个老不死的是存心搞事情,故意让他难受是吧。
一会儿说他占地方了,一会儿又喊列车员过来。
在列车员,男人还是十分配合的。劝导了几句之后,男人乖乖地穿上的鞋子。
味道顿时淡了不少。
只是列车员刚走没多久,男人又把脚上的鞋子脱下来。
这一次他大咧咧地把鞋子往曲福生的铺位下面踢。
曲福生:!!
这怎么还变本加厉了?
他恶心的差点没有把昨天的饭给吐出来,喉咙一阵一阵的涌着酸水。
男人盯着曲福生无法自理的身体,磨了磨后槽牙,“你要是再敢喊列车员过来,今天你们在哪一站,下车我就在哪一站下车。”
曲福生被他这样的眼神看着,本来心里就毛毛的,又听到他明晃晃的威胁,害怕的直往曲瑞莲身后躲。
“知道了吗?”男人冷笑一下。
“知道了,知道了。”曲瑞莲也抖得像个筛子。
……
曲珍韵和袁向华又来到了曲福生所在的出租屋,只是这次他们敲了很久的门里面都没有动静。
爸妈这是又在装自己不在家了,没有关系,他们有的是耐心。
邻居被砰砰砰的敲门声搅得心烦意乱,她皱着眉,快步走到门前,哗啦一声打开门,没好气地冲门外说道:“别敲了!这家早就搬走了,现在是空屋子,根本没人住。”
“搬走了?”曲珍韵慌了。
她以为自己来这边多要几次,父母被烦得受不了,就会把她的陪嫁房的卖房款还给她。
结果他们宁可搬走,也不把钱给她。
“你们这样天天来这里闹,不搬走才怪呢。”邻居也能听到他们争吵的内容,对这个联合外人自己父母的姑娘没有好感。
他们会去哪里呢,在海市找个远离她的地方住起来,还是回老家了。
父母在身边的时候,他们是她的底气,她总觉得不管自己怎么闹,身后总是有人给自己兜底的。
可是现在……
袁承军在得知这个消息之后有些愤恨,明明之前说好的陪嫁,房子卖掉之后却不把卖房款给他们。
“既然拿不出钱,当初说的那么好听,还陪嫁一套房。”吴丽芝趁机挖苦讽刺。
曲珍韵本来就心烦,听到这话顿时火大,“你们呢,还好意思号称海市名流,结果就几十平的老破小,你在房间放个屁,我在门口都能听到!”
“你……你讲话怎么这么粗俗!”吴丽芝气得直哆嗦。
“也别说了,做人不要太贪心。小珍的嫁妆也算是可以了,好歹有个店铺不是吗。”
袁老头不贪心,他听孙子说那个店铺被他接手下来之后,刨去店租和成本,每个月都能赚个三四千。
这对他们家来说已经是很大一笔收入了,而且这还只是个开始。
……
袁向华在辞掉了给领导开车的工作之后,他去广告店里面复印了一堆名片,摇身一变成为一个公司老总。
名头也是十分唬人,单看名片根本看不出来,只是一个小五金店的老板。
他一头扎进各种所谓的“高端社交圈”,参加海市富人圈里的聚会,结识各路自称有人脉的贵人。
每次回来,他都满脸兴奋,说着自己今天又认识了哪个队长哪个局长。
为了维持自己在这些圈子里的体面,他经常请人吃饭,尽管每个月都要多出一大笔支出,可他依旧沉浸在这种荣耀之中。
这就是他从前梦想着的,自己应该过得生活。
袁向华没有忘记,是因为谁自己才能拥有这样的好生活。
他对曲珍韵也大方了起来,时不时的就会给她带回一些小礼物,哄她开心。
袁承军看到儿子最近这么春风得意,感觉他应该赚到了不少钱,喊他拿点钱投项目,袁向华这次没有听他的,直接拒绝了。
“爸,不是我说你,我结婚那会儿的钱给你扔进去,到现在都没听个响,我劝你还是不要再折腾了。”
袁承军变了脸色,真是倒反天罡,儿子来教老子要怎么做事情了。
创业这么多年,他最讨厌的就是有人劝他别干了。
他投入了那么多心血,怎么可能能说放弃就放弃。
“我前几天和一个局长的小舅子吃饭,我正琢磨着怎么送礼呢,他姐夫手下有个地方要盖房子,要是材料全都从我们这边进,我们家可就要发财了。”
袁向华已经看不上袁承军一直在他耳边念叨的项目,他说起自己这边生意的时候很是得意。
吴丽芝不太相信,那么大的官能和他们扯上关系,“我们就是普通老百姓,人家凭什么选我们。”
“凭我们关系好啊,你放心吧这件事情我有把握。”
袁向华打听到这个局长确实很疼这个小舅子,就花了大力气和他搭上关系,天天请他吃饭,现在都已经混成好哥们了。
曲珍韵睁大眼睛,“那要是做成了,能赚多少?”
“我估摸着按照那个体量,赚个七八十万是没问题的。”袁向华保守的报了个数,他没有说,要是能和这个局长的小舅子处好关系。
一个小工程赚几十万,以后什么大工程几百万几千万也不在话下啊。
众人听了袁向华的话,兴奋得脸上放光,仿佛他们兜里面已经揣了那么多钱似的。
曲珍韵摇着袁向华的手说自己要买个手机,还要换一个大一点的新房子。
这里的房子太小了,上厕所要排队,晚上干那事都怕被隔壁听见,她早就受不了了。
吴丽芝也开始盘算着要是赚到钱了,就要去美容院办一张美容年卡。
就连袁承军都不得不承认,儿子这次竟然这么有出息。
“你还真是闷声干大事啊!”
这是袁承军。
“你打小我一看你就知道以后有出息!”
这是袁老头。
“我儿子不愧是人中龙凤,再等等也不知道有多少好姑娘等着嫁给你。”
这是吴丽芝。
曲珍韵:……
她的满心欢喜顿时被熄灭不少。
这死老太婆找到机会就要阴阳她一下。
袁向华被家人的夸赞冲昏了头脑,为了能尽快拿下这笔生意,他关了店,一连好几天都在外面请局长小舅子吃饭玩耍。
他又是买名贵烟酒,又是挑选珍稀礼品,前前后后花出去不少钱。
可这些还远远不够,平常人的东西怎么入得了贵人的眼。
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袁向华一咬牙,把家里唯一的房子抵押了出去,想着等生意做成,这点钱分分钟就回来了。
局长小舅子也很够义气,胸脯拍得啪啪响,包在他身上。
他回去就把这件事情和姐夫说,一定给他办成了。
日子一天天过去,袁向华满心期待着哥们的好消息,可是等来等去,那边工地开工,材料都进场了,他还是没接到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