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第二天,白榆把白爹扔回了已经收拾完的家里,就匆匆赶到得意楼。
然后就和甄智一起站在得意楼门口,迎接钱千户的到来。
看到钱千户本人后,甄智大喜过望。
只要能把这个“绝世枪手”挖到东厂,自己就为东厂立下了赫赫大功!
别说佥书了,直接让自己当个档头,进入东厂核心决策圈子也不是不可能!
“久闻钱长官乃惊世奇才,今日方得识荆,实乃幸事也!”甄智热情洋溢的说。
钱千户被吓了一跳,惊世奇才?这是说自己吗?
白榆请自己过来,不会是请错人了吧?对方或许是想找别人?
白榆立刻对甄智埋怨说:“这里不是说话地方,甄老兄你急什么?”
甄智暗暗自责,确实是自己见到正主后心急了,还是循序渐进比较稳妥。
到了二楼最里面的雅阁,三人落座后,白榆作为中间人率先开口道:“今天谈话不宜让外人听到,所以就不设女乐乐,以后再补上。”
然后对钱千户介绍道:“此乃与我同案的好朋友甄兄单名一个智,如今在东厂当差。”
卧槽!东厂!钱千户直接从座位上蹦了起来,转身就想走!
虽说多少年来都是厂卫一家,但最近一二十年形势可不一样!
缇帅陆炳执掌锦衣卫后,非常排斥东厂,厂卫之间关系极为敏感。
在锦衣卫当差的官校为了避嫌,不会和东厂公开往来,以免被缇帅猜忌。
要是早知道今天和东厂的人碰面,钱千户肯定不来!
看到钱千户这个毫无破绽的反应,甄智并未感到惊讶,只觉得真实,反而放心了。
因为他能确定两点,第一,钱千户和白榆并没有给自己演双簧,联手起来蒙骗自己,不然钱千户也不至于什么都不知情。
第二,白老弟确实在真心帮助自己,不惜坑蒙拐骗也要把钱千户拉了过来。
白榆拼命拦住了钱千户,叫道:“长官冷静!我不会害你的!”
好说歹说,才把钱千户劝回了座位。
然后白榆又对钱千户说:“甄兄约见长官,其实是想邀请钱长官另谋高就,去东厂发展。”
甄智也搭腔说:“东厂正需要钱长官这样的人才。”
钱千户十分惊讶,这是什么见鬼的要求?但想也不想的说:“做梦!”
他好歹是锦衣卫缇帅陆炳的直属亲信武官,去人生地不熟的东厂干什么?
另外钱千户还非常疑惑不解,这东厂吃错药了?大费周章的挖自己这样一个平平常常的武官干什么?
白榆转头对甄智解释说:“可能是钱长官习惯了舒适环境,一时间没有离开心思。”
甄智陪笑说:“理解,可以理解!”
白榆又继续说:“我觉得,钱长官可能需要一点点安全感,以及稳定的生活。
不然的话,钱长官哪有决心和动力打破现有的舒适圈?”
甄智茫然,什么叫安全感和稳定的生活?
白榆无奈,低版本时代的人就这样,连这种基础术语都听不懂。
如果放到五百年后,大多数男生听到女生说“安全感”和“稳定的生活”这两个词,立刻就能秒懂。
所以白榆只能耐着性子提示说:“比如现在钱千户住在西城,而东厂衙门在东城。
如果钱千户去东厂任职,岂不是很不方便?
所以钱千户要求在东城有一套宅院,房契写他的名字,这不算过分吧?”
“不过分!不过分!”甄智连忙承诺,“东厂所属的房产很多,可以负责安排宅院!”
白榆说:“你们安排的宅院不一定合乎心意,还是直接折现吧,让钱千户自行购置宅院。
以钱千户的身份,至少繁华地带两进院落十间以上屋子,就当一百五十两吧。”
“折现?”甄智愣了愣。
他还没反应过来,这么快就谈到这个程度了?
白榆抬高了音调,质问说:“怎么?就这一百五十两还要计较啊?
钱长官总不能空口白牙就相信了你们吧?难道钱长官不配这一百五十两吗?”
甄智害怕谈崩了,急忙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白榆冷笑道:“钱长官缺你这一百五十两吗?
钱长官要的是一个态度,要看到你们东厂的诚意!”
甄智能被东厂派出来执行重要任务,当然也是背后有靠山的。
心里盘算了一下后,就热情的答应说:“可以!我们东厂对于人才不会吝啬!”
白榆却冷淡了下来,“今天就到此为止吧,明天还是这个地方,先让钱长官看到了诚意后,再继续谈。”
“今天这就结束?”甄智疑惑的说,现在双方刚谈得热乎起来,怎么说结束就结束?
而且时间还早,怎么就这样完事了?
白榆解释说:“钱长官这个人比较慢热,需要时间来消化,老兄你不能着急。
所以明天看到诚意后再继续谈,效果会更好。”
听起来似乎挺有道理?甄智下意识的反问了句:“是这样吗?”
白榆对钱千户说:“劳烦钱长官先去门口等我,让我单独与甄老兄说几句话。”
自从重新坐下后,钱千户一直处在“我是谁?我在哪?我在干什么?”状态,只有“一百五十两”听得明明白白。
看着钱千户先出去后,白榆就对甄智教导说:
“我已经尽力给你们东厂创造机会了,你们也要尽力把握住机会啊!
如果你们真想得到钱长官,不能只挂在嘴上,要拿出实际行动!
如果你们把钱看得太重,不肯付出代价,那跟白嫖有什么区别?
别舍不得银子,花费的只是公款而已,但功劳却是你自己的!”
甄智频频点头,赞道:“听君一席话,真是胜读三年书。”
白榆鼓劲说:“我看好你!现在你已经走在成功道路上了,不要轻言放弃!
否则的话,钱长官可能就属于别人了!毕竟你们东厂肯定不只有你一个人想追求钱长官!”
甄智紧握双拳,表决心说:“白老弟放心,我一定坚持到底!”
鼓励完甄智后,白榆出了得意楼,在门外路边与钱千户汇合。
已经清醒过来的钱千户神色复杂,幽幽的对白榆说:
“我们锦衣卫官校为了钱财,威逼利诱、敲诈勒索或有之,但从没听说过谁去行骗。”
白榆皱眉不满的说:“什么叫行骗?别人如果想挖你,给你花钱都是应该的。
就算别人花了钱,那也是他心甘情愿的,你也没义务一定要答应什么。
对了,别忘了分我一半。”
钱千户十分为难的说:“以后还要与东厂的人见面?
我实在想象不出来,如果下次拿了钱后又不想答应,又该怎么说?”
白榆毫不费心的说:“这太简单了,不答应但也不拒绝就是了!
你可以对甄老兄说,相处起来感觉很投契,所以忘记了保持距离,导致他产生误会,但仍然给他机会,还要看他的表现。
你还可以对甄老兄说,要回去征求父母、妻儿的意见,所以今天不能给出答复。
下次见面时就说,父母又有其他新要求,但父母把你养这么大不容易,你也没办法。
你还可以说,希望谈判更有仪式感,改日换一个风景优美的地方谈判。
总而言之,这才到哪?拿一次钱只是个起点而已。”
自诩社会经验丰富的钱千户也不禁目瞪口呆,你白榆是个魔鬼吗?这一套一套的词都是从哪学的?
那位姓甄的认识你这么个同案童生,真是积了八辈子德!
时间不知不觉来到了五月中旬,京师的天气渐渐炎热起来。
大太监滕祥协助干爹黄锦处理东厂日常事务,也有点火气。
坐在东安门内东厂衙署里,滕太监将近期一个专项支出账单反复看了又看。
短短十天,就有四百两银子的巨额支出,都是手下书办甄智支走的,真是令人触目惊心!
近一二十年被锦衣卫排斥,缺了锦衣卫上供后,东厂本就不富裕。
扣除人员费用后就不剩多少了,这么烧钱委实有点肉疼。
滕太监陷入了怀疑,甄智这个书办不会这么愚蠢,如此明目张胆的贪污公款吧?
还是说,伙同外人骗取东厂的经费?
如果真是这样,那就踏马的真活腻了,连东厂的钱也敢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