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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洗衣机里的寿衣

>我新买的洗衣机总在深夜自动洗我的睡衣。

>监控显示凌晨三点,机门会自己弹开,睡衣飘进去。

>维修工拆开内胆时,发现筒壁刻满同一行小字:

>“别穿我的皮。”

>而此刻,我睡衣的袖口正渗出尸斑般的霉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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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鬼天气,又闷又热,汗水黏在皮肤上,像一层甩不脱的油膜。下班回来,整个人都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我疲惫不堪地脱下那件穿了一整天、吸饱了汗水的棉质睡衣,嫌弃地拎在手里。一股难以言喻的酸馊味,混杂着地铁车厢里浑浊的人气,还有一点点……若有若无的、像是铁锈混合着烂泥塘底淤泥的气息,直往鼻子里钻。

“啧。”我皱着眉,把睡衣揉成一团,顺手扔进了墙角那台半旧不新的滚筒洗衣机里。这台洗衣机是我刚搬进这间老式公寓时,贪便宜从二手市场淘来的,当时觉得捡了个大漏。此刻,它沉默地蹲在角落,白色的塑料外壳在昏暗的光线下泛着陈旧的黄,投下一片模糊的阴影。我走过去,拉开那道带着轻微阻尼感的机门,橡胶密封圈摸上去有点黏腻的凉。睡衣软塌塌地滑进黑暗的内筒,像某种无生命的软体动物。

“今晚就靠你了,老伙计。”我习惯性地拍了拍冰冷的机盖,指尖传来金属特有的、似乎永远也暖不起来的寒意。

夜深得如同凝固的墨块。我蜷缩在床上,意识在疲惫的边缘沉浮,睡意却像狡猾的鱼,总在即将抓住时溜走。房间里的寂静被无限放大,耳朵里充斥着一种类似耳鸣的、嗡嗡的低响,也许是窗外遥远城市的底噪,也许只是我的神经在尖叫。就在这半梦半醒的混沌中,那声音毫无征兆地穿透了寂静的屏障——

嗡……嗡……嗡……

低沉,稳定,带着一种机械特有的、顽固的韵律。是洗衣机启动的声音。

我的眼皮猛地弹开,心脏在胸腔里毫无章法地擂动,撞击着肋骨。黑暗浓稠得化不开,唯有墙角那台洗衣机的位置,隐隐透出一点微弱得几乎可以忽略的、表示运行中的幽幽红光,像一个窥伺的眼。

它又在洗了。

恐惧像冰冷的藤蔓,瞬间缠紧了我的喉咙和四肢。我屏住呼吸,侧耳倾听,那运转的声音在死寂的深夜里显得格外清晰,甚至带着一种近乎……欢快的节奏感?它在洗什么?我睡前明明没有按启动键!一股寒意从尾椎骨猛地窜上头顶,我几乎能感觉到自己全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这不是第一次了。连续三个深夜,这台该死的洗衣机都会在凌晨三点左右,如同被无形的鬼手操控着,自行启动。第一天,我以为是自己梦游或者睡前迷糊按错了。第二天,我睡前仔细检查了电源,确认它处于关闭状态,可它依然准时响起。第三天,我甚至拔掉了电源插头!然而,凌晨三点,那熟悉的、如同催命符般的嗡鸣声,依旧准时穿透墙壁,钻进我的耳朵,冰冷而执着。

拔掉插头还能转?这念头像冰锥一样刺穿了我的理智。白天检查,插头确实孤零零地躺在墙角的地板上。一种巨大的荒谬感和深入骨髓的寒意攫住了我。这不是故障,这他妈是闹鬼了!

我不能再这样下去了。要么找出原因,要么……我连想都不敢想那个“要么”。第二天,我顶着两个浓重的黑眼圈,冲进数码城,买了一台带夜视功能的微型摄像头。回到公寓,我像个即将进行秘密任务的间谍,小心地将摄像头安置在洗衣机斜上方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镜头正对着它的机门。我反复调试角度,确保它能清晰地拍到洗衣机正面和操作面板。设置好自动开启和录像时间,看着那个小小的指示灯在黑暗中亮起又熄灭,我心里才稍稍安定了一点。今晚,我一定要看看,到底是什么东西在作祟!

又一个深夜。我强迫自己躺在床上,眼睛死死盯着手机屏幕上连接着摄像头的监控画面。心跳声在耳膜里咚咚作响,盖过了窗外偶尔驶过的车声。时间一分一秒地爬过,屏幕上的时间显示在黑暗中幽幽地跳动:03:14… 03:15…

来了!

没有任何预兆,就在时间跳到03:15的那一刹那,监控画面里,洗衣机电源指示灯那一点微弱的红光,猛地亮了起来!紧接着,“咔哒”一声轻响,在死寂的房间里被手机麦克风清晰地捕捉到,也仿佛直接敲在我的心脏上——洗衣机的电子门锁,竟然自己弹开了!

我全身的血液似乎瞬间凝固,手脚冰凉。手机屏幕幽蓝的光映着我因极度恐惧而扭曲的脸。只见那扇厚重的机门,像一个被无形力量牵引的活物,无声无息地、平滑地向内滑开,露出了黑洞洞的内筒入口。整个过程中,没有任何人影,没有任何触碰,只有那扇门诡异地自行开启。

更恐怖的一幕紧接着上演。我搭在洗衣机旁边椅子背上、准备白天再洗的另一件干净睡衣,突然像被一只看不见的手猛地抓起!它凌空飘起,布料在黑暗中无风自动,如同一个吊死的幽灵。那件睡衣以一种极不自然的、完全违背物理规律的方式,晃晃悠悠地飘向敞开的洗衣机门洞,然后,被一股力量猛地拽了进去,消失在深不见底的黑暗内筒中!

下一秒,机门“咔哒”一声,自动严丝合缝地关闭、锁死。紧接着,熟悉的注水声响起,然后是滚筒开始低速旋转的沉闷嗡鸣……它又开始洗了,洗那件刚刚被无形之力塞进去的睡衣。

“啊——!”一声短促而凄厉的尖叫终于冲破了我死死咬住的牙关,在空旷的房间里炸响。我猛地从床上弹起来,手机脱手砸在地板上,屏幕瞬间碎裂。我像疯了一样冲出卧室,冲到客厅的角落,死死盯着那台正在运转的、发出低沉呜咽声的机器。冰冷的恐惧如同实质的潮水,将我彻底淹没。这不是故障!绝对不是!

我再也无法忍受与这台机器共处一室。第二天一早,顶着强烈的眩晕感和胃里翻江倒海的恶心,我几乎是扶着墙壁走出公寓,拨通了维修公司的电话,声音抖得不成样子:“……马上!立刻派人来!拆开它!现在就拆!”

一个多小时后,一个穿着油腻工装、脸上带着不耐烦神色的中年维修工来了。他叼着烟,斜睨了我一眼,大概觉得我这个脸色惨白、眼窝深陷的女人小题大做,不过是台破洗衣机而已。

“大妹子,啥毛病啊?半夜自己转?嗨,老机器嘛,程序板子乱了呗,或者潮气短路了,常有的事儿。”他一边熟练地打开工具箱,一边满不在乎地嘟囔着,“拆开看看就知道了,多大点事儿,瞧把你吓的。”

我死死攥着拳头,指甲深深陷进掌心,只有这样真实的刺痛才能提醒我还活着,才能勉强压制住想要尖叫逃跑的冲动。我看着他粗暴地切断电源——虽然我知道这毫无意义。他卸下螺丝,撬开洗衣机后盖板,一股浓重的、混合着水垢、潮湿霉味和……一丝难以形容的、类似陈旧铁锈和淤泥的味道扑面而来,让我一阵反胃。

维修工皱着眉头,显然也闻到了这股怪味,他嘟囔了一句:“嚯,这味儿够冲的。”他费力地将沉重的滚筒整个从外壳里拖了出来,哐当一声放在地板上。滚筒内壁沾满了深褐色的污渍和水垢,看上去肮脏不堪。

“喏,这不就拆开了嘛,里面脏是脏了点,但……”他漫不经心地用手电筒照着内壁,话说到一半,突然像被掐住了脖子,后半截硬生生咽了回去。他脸上的不耐烦瞬间冻结,随即被一种难以置信的惊骇取代,叼着的烟卷“啪嗒”掉在油腻的工装裤上。

他猛地抬起头,眼神里充满了活见鬼的惊恐,直勾勾地看向我,嘴唇哆嗦着,声音都变了调:“大……大妹子!你……你自己看!这他妈……刻的啥玩意儿啊?!”

一股冰冷的电流瞬间窜遍我的全身。我几乎是手脚并用地爬了过去,心脏在喉咙口疯狂跳动,几乎要窒息。我颤抖着凑近那个被拖出来的、冰冷的金属滚筒内壁。

强光手电筒的光束下,筒壁上那些深褐色的污垢之下,密密麻麻地布满了痕迹!那不是污渍,是刻痕!无数道深深的、凌乱却又能清晰辨认的刻痕,遍布整个筒壁,层层叠叠,仿佛被刻写了无数遍。它们刻着同一句话,同一行歪歪扭扭、透着无尽绝望和恶毒的小字:

“别穿我的皮。”

每一个字都像是用指甲、用碎玻璃、用某种极端痛苦和疯狂的力量,一下下在坚硬的金属上抠出来的,笔画深而扭曲,带着一种令人头皮炸裂的视觉冲击力。那字迹透出的怨毒,几乎要穿透冰冷的金属,直接刺入我的骨髓。

“我的妈呀……这……这……”维修工吓得魂飞魄散,猛地向后跌坐在地,工具撒了一地,手脚并用地往后蹭,只想离那个滚筒远点,再远点。“这活儿我不干了!邪门!太他妈邪门了!”他连滚带爬地抓起工具箱,头也不回地冲出了我的家门,连门都忘了关。

世界仿佛被按下了静音键。维修工惊恐的叫声和逃跑的脚步声消失了,只剩下我粗重得如同破风箱般的喘息声,在死寂的房间里回荡。我瘫坐在冰冷的地板上,眼睛死死地、无法移开地粘在滚筒内壁那密密麻麻、层层叠叠的刻字上。

“别穿我的皮。”

这五个字像烧红的烙铁,狠狠地烫在我的视网膜上,烫在我的神经上。每一个扭曲的笔画都散发着令人作呕的寒意和深入骨髓的怨毒。是谁刻的?为什么?那个“皮”……指的是什么?一个可怕的联想如同毒蛇,骤然缠紧了我的心脏——我的睡衣!

我几乎是连滚带爬地扑向墙角那堆还没来得及收拾的脏衣服。我的睡衣!那件昨晚被无形之手塞进洗衣机、又被它“清洗”过的睡衣!它在哪儿?

找到了!那件柔软的浅蓝色棉质睡衣,此刻皱巴巴地缩在洗衣篮的底部。我一把将它抓了出来,冰凉的布料贴在汗湿的手心,激起一阵战栗。我把它举到眼前,借着从敞开的房门射进来的惨白日光,双手剧烈地颤抖着,翻检着睡衣的每一个角落。

手臂……袖子……

目光猛地定格在右手袖口的内侧。

那里,原本干净的浅蓝色棉布上,不知何时,洇开了一片不规则的、硬币大小的暗沉污渍。那颜色诡异极了,不是汗渍的淡黄,也不是水垢的灰白,而是一种……一种令人心悸的、带着灰绿底色的暗褐色,边缘还微微发黑。它像一块丑陋的霉斑,又像……又像尸体皮肤上浮现出的那种腐败的尸斑!

一股难以形容的、混合着浓烈消毒水、陈腐淤泥和某种无法言喻的甜腻腐烂气息的恶臭,猛地从袖口那块污渍处窜了出来!这股味道如此强烈,如此具有穿透性,瞬间粗暴地灌满了我的鼻腔,直冲天灵盖!

“呕——!”强烈的生理性恶心猛地攫住了我,胃部剧烈地痉挛起来。我眼前一黑,双腿一软,重重地跪倒在冰冷的地板上,睡衣脱手掉落在脚边。那股无法形容的恶臭如同实质的粘稠液体,紧紧包裹着我,冰冷刺骨,带着一种来自幽冥深处的、令人魂飞魄散的恶意。

我死死捂住嘴,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濒死般的抽气声,巨大的恐惧如同万吨冰水,彻底将我淹没、冻结。那刻在冰冷金属上的怨毒诅咒,那袖口上尸斑般的霉点,还有这浓烈得化不开的、属于死亡和腐烂的恶臭……它们像无数只冰冷的手,从地狱深处伸出来,死死抓住了我的脚踝,要把我拖进那个冰冷的、刻满“别穿我的皮”的金属滚筒深处。

敞开的房门像一个巨大的、黑暗的嘴。那台被拆开的、露出内里刻满诅咒的滚筒洗衣机,像一个沉默而狞笑的祭坛,蹲在墙角,散发着不祥的寒意。那件染着尸斑般污渍的睡衣,软塌塌地瘫在我脚边的地板上,如同刚刚蜕下的一层人皮。

## 寿衣在身

冰冷的恐惧如同实质的冰块,塞满了我的胸腔,每一次呼吸都带着尖锐的痛楚和那股挥之不去的、来自地狱深处的恶臭。我瘫跪在冰冷的地板上,目光死死钉在脚边那团浅蓝色的布料上——那件袖口印着尸斑般污渍的睡衣。

“别穿我的皮。”

滚筒内壁上那层层叠叠、刻入金属骨髓的诅咒,带着无尽怨毒,在我脑子里疯狂回旋、尖叫。每一个扭曲的笔画都像冰冷的蛆虫,啃噬着我摇摇欲坠的理智。那个“皮”……它指的……就是我的睡衣?这件我几乎夜夜贴身穿着的东西?一股寒气从尾椎骨直冲天灵盖,我全身的汗毛都倒竖起来。

不行!不能留!绝对不能留!

一股强烈的、源于本能的求生欲猛地爆发出来,压倒了几乎令我窒息的恐惧。我像被烙铁烫到一样猛地缩回手,不敢再触碰那件睡衣分毫。连滚带爬地冲向厨房,抓起最厚实的橡胶手套胡乱套上,又扯过一个最大号的黑色垃圾袋。回到客厅,我几乎是闭着眼,用两根手指捏起那团散发着恶臭的布料,像扔一块烧红的炭火一样,把它狠狠甩进了袋子深处,飞快地扎紧袋口,打了三个死结。

做完这一切,我靠着冰冷的墙壁剧烈地喘息,冷汗已经浸透了后背的衣衫。但那被层层塑料隔绝的恶臭,似乎依然顽固地钻出来,丝丝缕缕地缠绕在鼻端,提醒着我那东西的存在。

必须处理掉它!立刻!马上!

我拖着沉重的双腿,抓起那个鼓胀的黑色垃圾袋,冲出了家门。午后的阳光白得刺眼,落在皮肤上却感觉不到丝毫暖意。小区后门那条堆满垃圾桶的肮脏小巷,成了我唯一的选择。我踉跄着跑过去,用尽全身力气,将那个黑色垃圾袋狠狠地、远远地抛进了最深处那个污秽不堪、散发着食物腐败酸臭的巨大铁皮垃圾桶里。袋子砸在一堆烂菜叶和不明污物上,发出一声闷响。

看着它消失在黑暗的桶口深处,我紧绷的神经才稍稍松弛了一线,仿佛暂时摆脱了一个附骨之疽。

回到那间令人窒息的公寓,空荡和死寂立刻重新包围了我。维修工仓皇逃离时撞歪的椅子还倒在地上,工具箱散落一旁,那个被拖出来的、刻满诅咒的冰冷金属滚筒,像一个被剖开的怪物内脏,静静地躺在地板中央,散发着不祥的气息。

我强迫自己移开视线,心脏还在狂跳。一股巨大的疲惫和虚脱感席卷而来。我跌跌撞撞地走进卧室,只想把自己埋进被子里,暂时逃离这噩梦般的现实。

窗外,天色不知何时暗沉下来,乌云翻滚,闷雷在远处低吼,一场酝酿已久的大雨即将倾盆。空气沉闷得如同浸水的棉花,紧紧裹住口鼻。

我把自己重重地摔在床上,扯过被子蒙住头。身体的极度疲惫像潮水般涌来,意识在恐惧的余烬和困倦的拉扯中逐渐模糊、下沉……沉入一片粘稠的黑暗。

不知过了多久。

一种异样的感觉,如同冰冷的蛇,悄无声息地缠上了我的意识。

冷。

不是空调的冷气,也不是雨前的凉意。是一种从骨头缝里、从五脏六腑深处透出来的阴冷,带着地底淤泥特有的湿寒。我猛地打了个哆嗦,意识被瞬间冻醒。

好冷……

我下意识地蜷缩起身体,伸手去摸索被子,想把自己裹得更紧些。

手指触碰到盖在身上的薄被,动作却猛地僵住。

触感……不对!

被子怎么会……这么硬?这么……滑腻?

那绝不是棉布或者纤维的触感!那是一种冰冷、僵硬、带着某种难以言喻的粗糙纹理的东西!像是……像是浸泡了太久、早已失去弹性和生命的皮革!

一股电流般的麻意瞬间窜遍全身,我所有的睡意被这恐怖的触感炸得粉碎!心脏狂跳得几乎要从喉咙里蹦出来!

我猛地掀开蒙在头上的被子!

卧室里没有开灯,窗外是泼墨般的黑夜,只有偶尔划破天际的惨白闪电,将房间内的一切映照得如同曝光过度的鬼魅底片。

就在那转瞬即逝的惨白光芒中,我看清了!

盖在我身上的,根本不是什么薄被!

那是一件衣服!

一件式样极其古怪、颜色暗沉如凝固血块的——衣服!

宽大、僵硬、直筒的剪裁,带着一种陈腐到极点的古旧感。布料在闪电的光下,呈现出一种令人作呕的、介于深褐和淤黑之间的颜色,厚重得如同浸透了尸水。上面似乎还有模糊不清的、深色的暗纹,像是什么符咒,又像是干涸的血污勾勒出的诡异图案。领口和袖口处,包裹着同样僵硬、颜色惨白的衬边,那白色在黑暗里也透着一股死气。

这……这根本不是现代的睡衣!这分明是……

寿衣!

给死人穿的殓服!

“啊——!”

一声凄厉到非人的尖叫冲破我的喉咙!我像被千万根针同时扎中,猛地从床上弹跳起来,用尽全身力气甩脱、撕扯着那件死死“裹”在我身上的恐怖殓服!它的触感冰冷滑腻,沉重得超乎想象,仿佛有无数双冰冷的手在下面死死拽着它!

“滚开!滚开啊!”我疯狂地尖叫、撕扯,指甲在僵硬的布料上刮擦出刺耳的声音。终于,那件沉重的寿衣被我从身上甩脱,“噗”地一声闷响,沉重地掉落在床边的地板上,如同一具被丢弃的、缩水的人皮。

我浑身筛糠般剧烈颤抖,牙齿咯咯作响,惊恐万状地低头看向自己——还好,还好!里面还穿着我睡觉时贴身的背心和短裤!那件寿衣只是盖在了被子外面!可是……可是它刚才那冰冷滑腻、如同活物般紧贴的触感,是如此的真实!那深入骨髓的阴寒气息,此刻还残留在我的皮肤上!

是谁?是谁把它盖在我身上的?!

我猛地抬头,布满血丝的眼睛惊恐地扫视着黑暗的卧室。空无一人!只有窗外肆虐的狂风暴雨,猛烈地抽打着玻璃窗,发出噼啪的爆响。

不对!

我的目光骤然凝固在卧室门口!

门!卧室的门!我记得清清楚楚,我睡前因为害怕,是反锁了的!可现在……那扇门,竟然虚掩着!留下了一道漆黑的门缝!像一张无声咧开的、嘲笑我的嘴!

冷风裹挟着雨水的腥气,正从那道门缝里丝丝缕缕地灌进来!

有人进来过!

或者说……有东西进来过!趁我睡着的时候,打开了反锁的房门,把这件死人的衣服,盖在了我的身上!

巨大的恐惧如同冰海,瞬间将我彻底淹没、冻结。我全身的血液都凉透了,手脚僵硬得无法动弹。那件掉在地上的寿衣,在窗外闪电的映照下,散发着幽幽的死气,它那僵硬的袖口,似乎正对着我无声地张开……

就在这时——

嗡……嗡……嗡……

那低沉、稳定、带着顽固韵律的嗡鸣声,穿透卧室门板,穿透风雨的咆哮,无比清晰地钻进了我的耳朵!

是洗衣机!

那台已经被拆开、滚筒都被拖出来的洗衣机!

它……它又启动了!

就在这一刻!在这个风雨交加、我被一件死人寿衣盖住的恐怖午夜!

“不——!”我发出一声绝望的嘶吼,连滚带爬地冲向卧室门口,一把拉开那扇虚掩的门!

客厅里没有开灯。唯有墙角那台被拆得七零八落的洗衣机外壳处,一点幽幽的红光,在黑暗中固执地亮着——那是电源指示灯!而在它旁边,那个被拖出来、刻满了“别穿我的皮”的冰冷金属滚筒,此刻正发出沉闷的、如同野兽低吼般的嗡鸣!

它在空转!

没有水!没有衣服!只有那个沾满污垢、刻满诅咒的金属筒身,在疯狂地旋转!像一个被无形鬼手操控的陀螺,在冰冷的地板上剧烈地震动、摩擦,发出刺耳的“嘎吱”声!

它在转!它真的在转!在没有任何动力、被拆成零件的情况下,像一个活物般在疯狂地空转!

这超乎理解、违背一切物理法则的景象,像一把重锤,狠狠砸碎了我最后一丝理智的防线!我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尖叫,大脑一片空白,只剩下一个念头:逃!离开这里!立刻!永远!

我像疯了一样冲向大门,甚至顾不上穿鞋,赤着脚,连滚带爬地冲出了这个地狱般的公寓,冲进了外面狂风暴雨、如同世界末日般的黑夜之中!

冰冷的雨水如同鞭子,瞬间抽打在我单薄的背心和短裤上,刺骨的寒意让我浑身剧颤。我深一脚浅一脚地踩在积水的路面上,泥水混合着碎石硌着脚底,每一次踩踏都带来钻心的疼痛。但我顾不上了!身后那栋黑洞洞的公寓楼,像一个巨大的、张着巨口的怪兽,那低沉的洗衣机嗡鸣声,仿佛还在耳边萦绕,如同追命的魔音!

跑!跑!不能停!

我慌不择路,只想远离那个地方。冰冷的雨水顺着头发、脸颊疯狂流下,模糊了我的视线。不知跑了多久,直到肺像要炸开一样疼痛,双腿如同灌了铅般沉重,我才在一个荒僻的、被大雨笼罩的废弃公交站台边停了下来。背靠着冰冷湿滑的广告牌铁皮,我剧烈地喘息着,身体控制不住地瑟瑟发抖,牙齿疯狂地磕碰在一起。

冷……太冷了……

雨水的冰冷像无数根针,扎进皮肤,刺入骨髓。我抱着双臂,徒劳地试图汲取一点暖意,却发现手臂上的皮肤触感……有些异样。

滑腻。

一种不正常的、带着微微粘性的滑腻感。

我颤抖着,借着远处昏暗路灯穿透雨幕的微弱光线,抬起自己的手臂。

光线下,我裸露的手臂和小腿上,皮肤呈现出一种诡异的、不健康的灰白色。那滑腻感并非来自雨水,而是皮肤本身!像是覆盖了一层薄薄的、冰冷的油膜,又像是……某种生物刚刚蜕下的、半透明的新皮!更让我魂飞魄散的是,在这层灰白色的皮肤下,隐约透出一些极其细微的、如同蛛网般蔓延的……暗沉纹路!

那纹路的走向……那扭曲的形态……像极了那件恐怖寿衣上模糊的暗纹!也像极了滚筒内壁上那刻入骨髓的诅咒笔画!

一个冰冷彻骨的念头,如同毒蛇的獠牙,狠狠刺入我的脑海:

这层滑腻的、透着诡异暗纹的皮肤……是我的吗?

还是……我正在变成“它”的“皮”?

“别穿我的皮……”

那诅咒的声音,仿佛直接在我灰白色的皮肤下响起,带着无尽的怨毒和冰冷的满足。

公交站残破的顶棚根本无法阻挡瓢泼大雨,冰冷刺骨的雨水无情地浇在我头上、身上。我蜷缩在广告牌冰冷的铁皮后面,身体抖得像秋风里最后一片叶子。手臂和小腿上那种滑腻、冰冷、仿佛不属于自己的触感,像无数只细小的冰虫在皮肤下蠕动啃噬,带来深入骨髓的寒意和恐惧。

那隐约透出的、蛛网般的暗沉纹路,在昏暗的光线下似乎变得更加清晰了一些,扭曲盘绕,带着一种古老而邪恶的韵律。

“别穿我的皮……”那刻在金属滚筒上的诅咒,如同魔音灌耳,在我混乱的脑海中疯狂回响。

不行!不能待在这里!会冻死的!会……会变成“它”的!

求生的本能再次压倒了恐惧。我挣扎着站起来,赤脚踩在冰冷浑浊的积水里,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我必须找到有人的地方!光亮!温暖!

凭借着模糊的记忆和对光亮的本能渴望,我跌跌撞撞地在暴雨中前行。不知过了多久,一栋熟悉的建筑轮廓在雨幕中显现——是我工作的写字楼!这个时间,只有保安还在。

如同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我用尽最后的力气冲到大楼侧面的保安值班室窗外。温暖的灯光透过蒙着水汽的玻璃窗透出来,里面一个穿着制服的身影正背对着窗,似乎在打盹。

“救命!开门!救救我!”我用嘶哑的、几乎不成调的声音拼命拍打着湿漉漉的玻璃窗,指甲在玻璃上刮出刺耳的声音。

窗内的身影猛地一颤,显然被惊醒了。他有些困惑地转过身,一张普通的中年男人的脸出现在窗口。当他看清窗外如同水鬼般狼狈不堪、浑身湿透、脸色惨白如纸的我时,脸上瞬间布满了惊愕和一丝警惕。他犹豫了一下,还是打开了旁边的小门。

“姑娘?你……你这是怎么了?快进来!”保安大叔的声音带着惊讶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戒备。他侧身让开。

一股带着空调暖气的干燥空气扑面而来,我几乎是扑进了这小小的、光亮的避难所。身体一接触到室内的温暖,剧烈的颤抖反而更加无法控制,牙齿咯咯作响。

“冷……好冷……”我语无伦次,抱着双臂缩在墙角,目光惊惶地扫视着这个小小的空间,仿佛那无形的恐怖随时会追进来。

保安大叔皱着眉头看着我,显然被我的状态吓到了。他拿起桌上的保温杯:“别急别急,先喝口热水暖和暖和,慢慢说,出什么事了?”他把杯子递过来。

热水?对,我需要热水!我需要驱散这该死的、从骨头缝里渗出来的阴冷!

我颤抖着伸出手,想要接过那个冒着热气的杯子。就在我的手指即将触碰到杯壁的那一刹那——

嗡……

那声音!

低沉,稳定,带着顽固的、如同催命符般的机械韵律!

虽然微弱,隔着厚厚的墙壁和狂暴的雨声,但它像一根烧红的钢针,精准无比地刺入了我的耳膜!

是洗衣机!是那台该死的洗衣机的声音!它……它追来了?!怎么可能!我明明跑出来了那么远!

我全身的血液瞬间冻结!伸出的手僵在半空,瞳孔因为极度的恐惧而骤然收缩!

保安大叔拿着杯子的手也停住了,他似乎也听到了什么,困惑地侧了侧头:“咦?什么声音?好像……是电机声?楼里哪里的设备坏了吧?”

“不!不是!”我猛地尖叫起来,声音尖利得刺破雨夜,“是它!是它!它来了!它来了!”我像受惊的兔子一样猛地缩回手,整个人蜷缩进墙角更深处,惊恐万状地指着窗外公寓的方向,语无伦次,“洗衣机!那台洗衣机!它活了!它在找我!它要把我……要把我做成它的‘皮’!”

保安大叔被我激烈的反应和疯狂的言语彻底弄懵了,他脸上的戒备变成了明显的惊疑和不安,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眼神里充满了“这姑娘疯了”的意味。“姑、姑娘,你冷静点!什么洗衣机?你到底在说什么?”

“是真的!是真的!”我涕泪横流,绝望地挥舞着手臂,试图让他看到我手臂上那灰白的、滑腻的皮肤和诡异的暗纹,“你看!你看我的皮肤!它变了!它在变!是那件衣服!那件寿衣!它盖在我身上了!它在剥我的皮!它在……”

我的哭喊声戛然而止。

我的目光,如同被无形的钉子钉住,死死地凝固在保安大叔的脖子上!

刚才他侧头倾听那“电机声”时,衣领微微歪斜了一下。

就在他后颈靠近衣领下方的皮肤上……赫然印着一块东西!

一块硬币大小、边缘微微发黑的、带着灰绿底色的……

暗褐色斑痕!

和我那件睡衣袖口上,一模一样的……尸斑般的霉点!

嗡……嗡……嗡……

窗外,那低沉顽固的洗衣机嗡鸣声,仿佛在这一刻骤然放大,穿透墙壁,清晰地、冰冷地、带着某种嘲弄意味地,灌满了这间小小的保安室。

保安大叔似乎毫无所觉,他只是用更加困惑和担忧(或者说,是伪装出来的担忧?)的眼神看着我,甚至还往前凑了一点,试图安抚我:“姑娘,你淋雨发烧了吧?是不是出现幻觉了?来,先喝口水……”

他拿着水杯,再次向我递来。

那只手,那只布满老茧、指缝里似乎还残留着一点点难以察觉的、类似金属碎屑和铁锈污渍的手……那只刚刚可能还拆卸过某台老旧洗衣机的手……正离我越来越近!

他后颈上那块尸斑般的霉点,在值班室明亮的灯光下,刺眼得如同地狱的烙印!

巨大的、足以撕裂灵魂的恐惧瞬间攫住了我!我仿佛看到无数冰冷、滑腻的寿衣布料,正从这值班室的阴影里无声地蔓延出来,从保安大叔僵硬的微笑后面爬出来,要再一次,死死地裹住我!

“啊——!!!”

一声歇斯底里的、充满极致绝望和疯狂的尖啸冲破我的喉咙!我像一颗被引爆的炸弹,用尽全身最后的力气,猛地撞开保安大叔伸过来的手,撞开那扇虚掩的小门,再一次,不顾一切地冲进了外面那无边无际、如同墨汁般浓稠的狂风暴雨之中!

冰冷的雨水瞬间再次将我吞没,但这一次,它带来的刺骨寒意,远不及我内心那冻结一切的恐怖。

我赤着脚,在冰冷泥泞的街道上疯狂地奔跑,漫无目的,只求逃离身后那似乎无处不在的嗡鸣,逃离那保安室里后颈上的尸斑,逃离那件仿佛永远也甩不脱的冰冷寿衣的阴影。

不知跑了多久,直到肺部炸裂般疼痛,双腿再也支撑不住身体的重量。我扑倒在一条漆黑巷子的肮脏水洼里,泥水呛入口鼻。我剧烈地咳嗽着,挣扎着抬起头。

巷子口,一家通宵营业的廉价小旅馆,那破旧的霓虹招牌在风雨中明明灭灭,像一只疲惫的、布满血丝的眼睛。“住宿”两个字闪烁着廉价的红光。

一丝渺茫的希望升起。我需要一个地方躲起来!一个暂时的、能隔绝风雨和……它的地方!

我咬着牙,从泥水里爬起来,踉跄着冲向那家旅馆。推开沉重的玻璃门,一股混合着劣质烟味、霉味和廉价空气清新剂的浑浊气息扑面而来。狭窄的前台后面,一个头发油腻、眼皮浮肿的中年男人正百无聊赖地按着手机。

他听到动静,懒洋洋地抬起头。当看到如同从泥潭里捞出来、浑身湿透、脸色惨白、眼神涣散如同惊弓之鸟的我时,他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毫不掩饰的嫌弃和警惕。

“住店?”他声音沙哑,带着浓重的鼻音。

“住……住店……”我哆嗦着,声音嘶哑得几乎听不见,下意识地摸索身上,却只摸到湿透的背心短裤——钱包、手机,全丢在那个地狱般的公寓里了。“我……我没带钱……求求你……让我待一会儿……就一会儿……”我语无伦次地哀求,眼泪混合着泥水流下来。

油腻的旅馆老板上下打量着我,那眼神像是在评估一件垃圾。几秒钟令人窒息的沉默后,他极其不耐烦地哼了一声,随手从柜台下面摸出一把系着脏污塑料牌的钥匙,像扔垃圾一样丢在柜台上。

“最里面那间,104。明天天亮立刻滚蛋!”他厌恶地挥挥手,仿佛多看我一眼都嫌脏。

“谢……谢谢……”我如蒙大赦,颤抖着抓起那把冰冷的钥匙,像抓住一根救命稻草,跌跌撞撞地冲向那条昏暗、散发着浓重霉味和消毒水气味的走廊。

走廊尽头,104号房的门牌在昏暗的灯光下模糊不清。我用颤抖的手插了好几次,才把钥匙插进锁孔,拧开。

门开了。

一股更加浓烈、更加陈腐的霉味和灰尘气息扑面而来,几乎令人窒息。房间里一片漆黑。我摸索着在门边的墙壁上找到了开关。

啪嗒。

惨白的光线从天花板上垂死的节能灯管里洒下,瞬间照亮了这个狭小、破败的单间。

一张硬板床,铺着洗得发白、印着可疑污渍的床单。一张掉漆的桌子。一把瘸腿的椅子。

还有……

我的目光,如同被磁石吸引,死死地钉在床头柜上!

那里,整整齐齐地,摆放着一套衣服。

一套式样古旧、颜色暗沉如凝固血块、宽大僵硬的……

寿衣!

和我公寓里那件,一模一样!

它静静地躺在那里,惨白的衬领在灯光下散发着死亡的光泽。叠放得一丝不苟,仿佛正等待它的主人……或者,它的猎物。

嗡……嗡……嗡……

那低沉、稳定、如同附骨之疽般的洗衣机嗡鸣声,仿佛穿透了墙壁,穿透了旅馆的隔板,再一次,清晰地、冰冷地、带着某种宣告胜利般的韵律,在这个狭小房间的每一个角落里,回荡开来。

我站在门口,手中还捏着那把油腻的旅馆钥匙。冰冷的绝望,如同这房间里浓重的霉味,彻底淹没了我。皮肤上那滑腻的灰白和诡异的暗纹,在惨白的灯光下似乎更加清晰了。后颈处,传来一阵细微的、如同针扎般的麻痒。

我缓缓地、僵硬地抬起手,颤抖着摸向自己的后颈。

指尖触到的皮肤……冰冷、滑腻……在那灰白的底色下,似乎也有一点……微微凸起的、边缘发硬的……

暗沉。

冰冷的泪水和着绝望,无声地滑过我灰白的面颊。

门外,风雨如晦。

门内,那件叠放整齐的寿衣,在惨白的灯光下,沉默地等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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