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家父女的车马行得慢,大抵是驮着满满的年货的缘故。
抑或……
姜窈白玉般的手将窗牖撑开,稍稍贴近了一些,依稀可闻马车后不急不缓的马蹄声。
少女抿唇,“父亲,前面有个茶摊,不如歇会儿?”
姜林小憩中被惊醒,探头看了一眼窗外的情形,“这嘴里是有些干巴。”
闻言,姜窈朝着随车的夏枝使了个眼色,夏枝忙小跑上前递话给马夫,一行人在茶摊前停驻。
“老板,要两份春茶,一盘茶点。”姜林将椅子仔细擦了擦,而后又将擦过的椅子往姜窈面前挪了挪,示意她落座。
而此时的姜窈,一双眸子灵动地看向身后。
郊外的春色倒比城中来得早,如今林子看着着实葱郁。
尽管绿枝密布,却到底没能掩藏住那抹黑色的身影。
姜窈轻唤阿舟过来,“取些茶点给你主子送去。”
闻言,阿舟朝着姜窈示意的方向看去,“小姐有心了。”
姜窈多找店家讨要了一份茶点交于阿舟,阿舟规矩地行礼后才朝着林中走去。
“这是去哪啊?”姜林咽下一口点心,举起茶碗指了指阿舟。
“方才从那边过来,瞧见林中有只小兽甚是可爱。”姜窈落了座,为姜林倒满茶水,又继续道,“阿舟胆大,我让她过去瞧瞧,若是小兽愿意、便带回家去。”
姜林蹙眉,连连摆手:“不可不可,你母亲向来不喜欢那些猫啊狗啊的!”
姜窈掩嘴,“父亲莫急,这小兽可不似寻常猫狗,也是有脾气的。未必会同我们一起回家。”
“哦?”
姜林挑眉之际,阿舟便小跑着朝茶摊来了。
“怎么样?”姜窈笑道。
阿舟有些难为情地摇了摇头,将手中的茶点递上前。
姜窈垂首,只见阿舟手中的点心只少了一块,“父亲你瞧,这还是个挑嘴的。”
姜林抿了一口茶:“这林间走兽怕是不爱吃点心,阿舟,马车上有些肉脯,不若你再拿些去试试?”
阿舟难为情的笑笑,将纸条轻轻扑在姜窈手中后,又悄悄指了指谢灼所在的方向。
姜窈心领,趁姜林品尝茶点时,在桌下将纸条舒展:
顺路,莫多疑。
姜窈轻笑,将纸条攥成团收于怀中。
“差不多了,走吧。”姜林客气地将碎银交于店家,“窈儿,你可要再去瞧瞧那小兽?”
“不了父亲,先回家吧。”
见水蓝色的身影钻入马车,林中的谢灼轻叩马背、正欲跟上姜家的马车时,阿舟又小跑着过来了。
“主子,这是姜小姐给您的。”阿舟指了指怀中的盒子,“姜小姐还让我给主子备了些吃食,主子路上吃。”
谢灼接过盒子和吃食,嘴角轻挑,“这又是哪出?”
他将吃食放在鞍上后,又掂量了几下盒子,里面发出沉闷的声响,谢灼眉心微蹙,将盒子打开。
一封信笺轻飘飘落了下来,而盒中静静躺着一双鞋底。
针脚仔细,用料精致,他的目光落在一旁的信笺上:
顺手,恭贺新岁。
谢灼嘴角轻飏,轻叩马背,缓缓跟上前方的车马。
——
收拾妥当时,天色已黑,姜窈换了身衣服便朝着主院去了,路过花园时,直觉告诉她假山上有人。
“春桃,我给母亲的物件忘记拿了,你先将手头上这些带过去。”
春桃乐呵呵地应下,端着手中的礼物快步朝主院去了。
姜窈走至廊边,扶着假山边、探了一眼天上的皎月。
“谢侯在上头,想必能将月色看得更清吧?”
姜窈话音落下,谢灼抱手从假山上跃下。
“姜小姐府邸的守卫很是不得力啊,我这么个大活人在你家院落呆了半晌也无人察觉。”
“谢侯说笑了,您英姿飒爽、军功在身,哪是看家护卫能比的?”姜窈看着谢灼眉心紧锁,好似并不愉悦。
恰好院外响起几声鞭炮声和孩童的嬉闹声,谢灼眉心更紧了。
“谢侯留下用饭吧,我着人去给父亲母亲说一声。”
谢灼垂首:“公务在身,不便叨扰。”
“这大过年的,谢侯还有公务?”姜窈挑眉,似是对谢灼的说辞有疑。
见他不语,姜窈凑近了些,“莫不是婉拒我的说辞吧?”
谢灼将身子偏开,故意不让姜窈看到他的表情。
“谢侯既有公务在身,何故还送我回家?”
姜窈又往前凑了凑,谢灼往边上挪了挪,已然站在假山的边缘。
“谢侯竟如此担心我?”
闻言,谢灼脚下打滑,险些从假山上滑落。
姜窈下意识地伸手一挽,恰好挽住了谢灼的手肘。
谢灼站定,侧目看向姜窈:“姜小姐慎言!”
说罢,谢灼将手抽出,眼神中多出几分警示:“今日太子的人马你也看到了,我若是不送你,只怕半道上你又被太子的人给掳走了!”
姜窈颔首,挠了挠鼻尖,思忖片刻后笑道:“谢侯的意思不就是我方才说的那样吗?”
谢灼张口,竟难吐半字。
见他哑然,姜窈从袖中摸出一枚平安符:“喏,这个也送你。”
“也?”
“不是送了你一双鞋垫了吗?”姜窈脸有微红,月下尤为显眼。
“我还想问你,何故送我一双鞋垫?”
“谢侯上阵杀敌,想来一双称脚的鞋垫会增益许多。”
“增益?”
姜窈有些得意地颔首,谢灼垂首轻笑:“到底是鞋垫增益还是姜小姐囊中羞涩?”
姜窈得意的神情僵在脸上,谢灼笑意更甚:“可我见你送去姜家临香阁的物件可是贵重的恨呢。”
“……”姜窈眨眨眼,“你既都知道,何故还问?”
“姜窈,我怎么说也是你的未婚夫,只用一双鞋垫就想打发我、未免说不过去吧?”
“谢侯所言甚是,可我到底送你一双鞋垫聊表谢意。那你……”
“嗯?”谢灼转身,一双眼睛好似皎月旁的星子,笑意渐浓时,让姜窈有些不敢直视。
“你是在怪我没有给你备下礼物?”
谢灼跃至廊中,微微弓着身子、抱手逼近姜窈。
可怜廊下本就不宽,姜窈向后挪着步子,直至后背抵上白墙,伸手抚上白墙时,她腕上的镯子轻碰墙壁发出声响。
谢灼目光落在她腕上,“我竟不知姜小姐如此贪心,即已得了镯子、还想要别的礼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