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臣兄,真是许久未见啊,真没有想到,以你的身份竟然也会来到这蛮荒之地,真是…”
一位坐在靠近过道的年轻人,穿着一身朴素的短衫,眉宇之间带着一丝未曾逝去的青涩书卷气息,此刻他正将目光投向过道另一侧的一位年轻人身上。
那人看上去就有一种天生贵气,和身边一众普通家庭出身的年轻人是完全不一样的姿态,不过他眉宇间温驯谦和,丝毫没有那种纨绔子弟不学无术,咄咄逼人的样子。
这位正是京城某位大官员的孩子,出身陆氏家族,在家中还是长子,与先前问他话的那个年轻人曾在考场附近相认识。
二人也算是有一些交情,陆臣此时望着侧位窗户在飞驰的景色,无尽的雪原在向后延伸,竟然让人看上去会有一种目眩神迷之感。
“哈哈,马兄,你这话说的就不对,这地方又不是只有你们来得,我陆臣难道就来不得吗?”
马宾连连摆手:“哎,我可没这么说啊,陆臣兄你可不能造谣哈!”
“我就是想,以陆兄你的家世身份,完全犯不上来这冰天雪地的地方与我们这些人受苦嘛,这鸟地方啥也没有,还有可能遇上那些歹人盗匪之类的危险,实在是划不来啊!”
陆臣望着窗外的景色,随后又回眸说道:“何谓之值得与不值得?”
“你们来这里,为了什么?”
周围的几个年轻人愣了一下,纷纷你一言我一语的说道:“还能为了什么,肯定是做个一官半职,干一番事业出来啊?”
“咳,国内…国内有些压抑,出来到这边也能轻松一些。”
“我或许是为了多拿一些朝廷的补贴,分担一下家里的压力?总之就是来了。”
“你呢,陆臣兄?你的身世比我们都要好,来这里,总需要一个理由吧?”
马宾注视着陆臣,希望能够从他这里得到一个不一样的答案,大家都是因为各种困难,才选择解决困难,来到这里,那陆臣呢,他为了什么?
陆臣迟疑了一下,随后说道:“你们说的没错,按道理,我衣食无忧,在国内即便是从小吏开始做起,也能在二十年内升到五品,四十年内升到三品,我确实没有一个可以追寻的理由来这里,但,我还是来了。”
“理由嘛,有的,我想,古人云:建国君民,教学为先。教化是自古以来的头等大事,国内的制度成熟,国富民强,君臣知理,多我陆臣一个不多,少我陆臣一个不少。”
“可是国家有吞并宇内,囊括四海之决心,完成再造一统,效法始皇之伟业,恐怕不奋六世之余烈是不能够完成的。”
“我便想着,从这罗刹蛮子开始,我来到这里,去做教化之大事。”
“军队用枪与炮开疆拓土,我们这些文人,官员,就需要用笔与墨来教化春秋,或许百年之后,史书上也会记载着我们的名字,也说不定呢?”
“除了名声,我别无所求,或许这才是最大的贪婪吧。”
陆臣的一番话,倒是让同车的其他人顿时感到佩服,虽然他们各自有各自的理由,做不到如此的高远志向,但是,这并不妨碍他们对这位同僚的敬佩之心。
只要不是内心阴暗到极致的人物,面对人类社会中,那些志向高远,且身体力行的殉道者们,总是多少会抱有三分敬意,正是有了这些人,人类社会才能不断的前行,才能在跌入无尽欲望的深渊时,还能看到那些令自己清醒过来的崇高的道德。
马宾哀叹了一声:“陆臣兄真是好大的志向,我们还只是存着混口饭吃,或者是做一些事情,好能加官进爵,你却已经想着名留青史了,比不了,真是比不了啊!”
陆臣面带惭愧之色,拱了拱手说道:“哪里哪里,我不过是占了家世的便宜,才能说出这番大话来。”
“这罗刹国是苦寒之地,今后陆某人在这里或许还需要各位同僚多多照拂啊,不过,若是各位今后有什么困难,也可以找我,或者是和所有人都共同商议一番,若是能用钱财和人脉解决的事情,陆某都尽量帮各位解决,当然,作奸犯科或者是心怀鬼胎的事情是绝不能允许的!”
“我们到这里,既是为了谋一条出路,也是做着千年未有之壮举,还请各位时刻坚守本心,不要坠入歧途啊!”
火车轰鸣着向前行进,中途似乎还出了一些小插曲,当火车行驶至某一条路线时,从两侧的雪林之中突然窜出了一群骑着马匹,拿着长枪的匪徒。
他们呼啸着,奔驰着,一路从两侧跟随在火车的旁边,这个年头,在这种冰雪地带的铁路修筑的时候可是耗费了顺朝很大力气的,主要是攻克雪原的铁路铺筑技术。
因此,在国内的情况尚且好说,但是在北疆,火车的速度一般都不会太快,人凭借双腿奔跑肯定是追不上,但是要是骑马,那还是能在相当一段时间内跟随列车前行的。
这些匪徒因此一路跟随着列车,他们持着火枪,手中甩着绳索,大呼小叫的。
“快看窗外!那边好像有一群人骑马跟上来了?”
车厢内,有人眼睛尖,路上无聊,便盯着窗外的风景,没想到这一看,倒看出了一群匪徒出来,可把他吓了一跳。
他连忙从座位上腾的一下站起身来,招呼着车厢内的同僚们向窗外看过去:“他们手中持着火枪,似乎是要图谋不轨!”
“这不废话吗?栓绳都甩起来了!”
“难不成是要爬到列车上面不成?”
陆臣向左侧窗外后方望过去,那些呼啸的骑兵距离列车越来越近,他大喊一声:“快,车上不是有随行护送的卫兵吗,快去通知他们,绝不能让那些人上车!”
当下就有人离开座位,顺着车厢过道匆匆的向其他车厢寻找过去。
“诸位,不要伸脖子向窗外探去了,危险!要是一颗流弹过来,你们可就要提前成烈士了,都在自己的座位里蹲下!”
砰!
一颗子弹划过冷冽的北风,穿透了火车的玻璃,夹杂着碎片,划过了一名年轻人的手臂,顿时带起一蓬血肉与一声哀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