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是要证明什么似的。
平时当差本就够勤勉的太子爷,接下来的一整天更是醉心公事废寝忘食。
可怜翰林院的几个编修。
明明早过了下值的点儿了,奈何太子爷瞧着丝毫没有要下值的意思。
他们也只能继续埋头苦干。
最后还是海顺看天色实在晚了,几位编修大人也颇为筋疲力竭,于是大着胆子劝太子殿下该下值了。
太子才终于从公事中抽离。
然后看了看时辰,起身撂下一句“诸位今日辛苦”后离开了仁安殿。
几位编修如释重负,随即对个眼神。
还愣着干嘛?
回家啊!
晚膳过后。
想着太子昨晚就是临时起意去了后院,宋昭训昨晚又把这位爷伺候得那么好。
海顺便忍不住猜测。
太子今晚是不是也要往宋昭训屋里去。
毕竟年纪在那儿摆着,血气方刚的。
刚开始食髓知味也正常。
抱着这样的想法,海顺不由得比平时更加仔细地留意起了太子的动向。
然而一等,太子去书房练字了。
二等,太子开始看书了。
三等,太子沐浴完上榻了。
好吧。
太子今晚不去后院。
海顺彻底打消了猜测,也觉得自己真是想多了。
别人可能不清楚他们家殿下是个什么样的人,他难道还不清楚吗?
就他们家殿下在男女之事上的心思,怕是寺里的和尚都没他正经寡淡。
他怎么会觉得这位爷会对那事儿食髓知味呢,这简直就是对殿下的亵渎!
侮辱!
伺候好太子爷歇下,到外间守夜的海总管迅速自省了一番,同时心里对他们家殿下的敬意又增了三分。
殊不知他心里比和尚还正经寡淡的太子殿下,正陷入了天人交战之中。
骆峋自诩不是重欲好色之辈,今日一整天也没起过什么不该有的念头。
就连刚刚,他心里想的都是正事。
可不知怎么。
置身于昏暗夜色中,感受着周遭恍若无人之境的寂静,骆峋的脑海中无端便不受控制地闪过了一片白。
绵软纤细,玲珑有致。
藤蔓般死死勾缠着他,包容着他。
耳边仿佛萦绕着她似哭非哭的娇啼。
安静的帐中,蓦然加重的呼吸格外明显。
意识到自己想了什么,骆峋闭上眼深深吐出一口气,硬是无视身子的急剧变化翻个身强行酝酿睡意。
可惜他越是压制,帐中的空气越变得黏腻。
明明最厌恶的。
此时此刻他却那么想。
想小昭训。
想她明明都哭了,却还紧搂着他不放。
那副全身心依赖般把自己交给他的姿态,就像是她和他有过无数次似的。
想她分明难受成那样了,却还不忘规矩,坚持挺着不适的身子要送他。
他知道,她那番行径可能是出于对他身份的敬畏,可能是装出来的。
骆峋睁眼。
夜风顺着窗户缝隙挤进来。
墙角的烛光一阵跳动,将熄未熄。
最终风平,灯烛静静燃烧。
.
太子本就鲜少涉足后院,所以即便今晚没来,众人也没觉得奇怪,反倒有种“这才对”的理所当然感。
一夜好梦。
早睡早起的槛儿次日容光焕发,去嘉荣堂时还被曹良媛明夸暗讽了一通。
大致意思便是太子没来后院,她倒过得舒坦,暗指槛儿不想伺候太子。
槛儿心想,太子来不来后院又不是她能决定的。
如果她每天都将所有心思放在太子身上,他不去她屋里她便黯然伤神。
那她怕是要命不久矣了。
当然。
这些心思槛儿当着瑛姑姑的面都没有表现出来,自然更不会在人前显露。
她随便寻了个理由,把话给岔过去了。
但曹良媛并没有就此罢休。
谁叫槛儿第一次侍寝就得了太子的赏,赏赐不但是海顺送过去的。
曹良媛没在人前表现出她对这件事的看法,但心里终归还是忍不住酸。
就像是吃了颗青橘子。
所以今儿整个请安过程中曹良媛都笑里藏刀,话里话外没少给槛儿挖坑。
对此,槛儿要么装没听懂。
要么顾左右而言他。
反正就是不接话茬。
倒叫曹良媛感觉一拳打在了棉花上,越发觉得此女有扮猪吃老虎之嫌。
郑明芷仍旧摆着看戏的姿态,同时心里也打定了主意要和太子聊聊。
省得日后槛儿脱离她的掌控。
秦昭训昨天被下了脸子,今天就彻底没搭理槛儿了,三人从嘉荣堂出来要分开时槛儿同她道别她也没应。
槛儿并没有将此放在心上。
人各有性情,很多事情强求不来。
宫里很多所谓的姐妹其实都只是利益驱使下的结盟,算不上真正的姐妹。
槛儿上辈子没有和谁抱过团,这辈子也不打算给别人任何背刺自己的机会。
东宫的侍妾平日里除了请安外,能活动的地方只有自己住的院子,和东西六院后面各带的一处小花园。
用过早膳。
槛儿见天气不错。
想着近日园里的花该是开了不少,便带上寒酥跳珠她们去了西六院后花园。
正值四月下旬。
园中草木繁茂,花团锦簇,一条溪流经亭台小榭蜿蜒而下,几条锦鲤穿梭其中,两岸奇山拱石相映成趣。
主仆几人在园子里逛了一圈,寒酥、跳珠和喜雨摘了些还带着露珠的白玉兰、栀子,打算回头做香囊用。
“你不去摘花?”
槛儿在凉亭里歇脚,轻笑着看了眼望晴。
望晴和喜雨的年岁相仿,都将将十六,相较活泼的喜雨,望晴稍显内向。
闻言她低了低头,“奴婢想在这陪您。”
槛儿的目光在她侧脸上停留片刻,笑了笑重新看向穿梭在花丛里的姑娘们。
望晴偷偷抬目。
瞥见那截儿白皙莹润的腕子上戴的两只金累丝嵌翡翠镯子,她绞了绞手指。
跳珠捧着一束花过来。
“主子,再过半月就是端午了,您要不给殿下送个香囊或者荷包做节礼?”
按惯例,端午太子会大赏后院,相应的后院妻妾也会给太子准备节礼。
多是香囊荷包,字画之类的。
当然,香囊荷包是不用主子们亲自缝制的,基本都是由身边的人做好,主子们最后添两针聊表心意即可。
这算是后宫妃嫔的惯用手段。
就好比吩咐膳房做吃食,临了自己到灶台前站一站,便是辛苦亲手做的了。
这种事其实陛下或太子都清楚,反正他们不会真用、真吃这些东西。
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槛儿不想给太子做香囊,没意义。
不过跳珠提醒了她。
有件东西倒是可以送给太子。
等回去了,槛儿叫来小福子。
给了他一些银子,叫他跑一趟绣房取做绣品需用的一应物什。
东宫有专门的绣房。
主要负责日常中主子们的衣物修改和贴身衣物,以及一些配饰的制作。
槛儿位份不高,身边的人不能进出东宫,日常有别的需要就由绣房管着。
“主子要给殿下做香囊?还是荷包?”寒酥问。
槛儿眸光微闪:“到时就知道了。”
除了槛儿要的东西,小福子还带回了一匹靛蓝色缎子,说是绣房孝敬的。
想来是太子给槛儿赐赏的消息传了过去,绣房特意拿了这匹缎子来示好。
槛儿心安理得地收下了。
要送给太子的东西比香囊荷包这类物什大很多,制作流程也比较复杂。
接下来的一整天,槛儿都在专注于打样。
到了傍晚。
小福子来报说太子去了嘉荣堂。
每个月初一十五,以及逢十的日子,都是太子留宿嘉荣堂的日子。
今天刚好二十。
后院众所周知的事,没什么可大惊小怪,小福子自觉熄了门前的两盏宫灯。
等用了晚膳,槛儿就没再描花样了,消了食和瑛姑姑她们玩起了牌九。
这副牌九是前日下午槛儿闲来无事,叫小福子跑了库房一趟打点来的。
除了牌九,还有时下女子常玩的樗蒲、叶子牌,以及毽球、投壶、蹴鞠什么的。
都是些用来打发时间的小玩意儿,如此,无事的时候才不至于太枯燥。
与此同时。
相较于永煦院东厢房的其乐融融,嘉荣堂这边的气氛就显得沉闷多了。
随着郑明芷的话出口,留在屋里的庞嬷嬷和霜云、霜月更是噤若寒蝉。
整个堂间陷入死寂。
骆峋侧首,看向案几对面的人。
“什么?孤未听清。”
郑明芷没察觉到屋里的气氛变化,温婉笑道:“妾身是说,宋昭训原是妾身让她去服侍殿下的。
能得殿下抬举是她天大的造化,殿下大可不必将她做寻常侍妾厚待,若不然传出去没得辱没了您的名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