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是从校园里最先烧起来的。
当天晚上,就在王敢和那个水军头子通完电话后不到一个小时,秣陵工业大学沉寂已久的校园bbS,被一个帖子彻底引爆了。
《【有图有真相】富二代,篮球队队长周子阳家的“周渝火锅”,我们到底在吃什么?》
标题很长,但每一个词都像带着钩子,精准地勾住了所有夜猫子学生的好奇心
——“富二代”、“篮球队长”、“周渝火锅”。
这些他们再熟悉不过的元素,组合在一起,散发着一股大瓜的香气。
点进去,没有长篇大论的文字,只有一连串让人胃里翻江倒海的高清照片。
漂浮着不明絮状物的、颜色浑浊不堪的地沟油桶;
在后厨角落里,拖着尾巴大摇大摆跑过的黑毛老鼠;
已经过了保质期、却被撕掉标签准备重新加工的冻肉卷;
以及堆放在满是污渍的潮湿地面上的青菜……
每一张照片,都像一记重拳,狠狠地砸在了所有看过这篇帖子的学生的心上。
论坛瞬间就炸了。
“卧槽!卧槽!卧槽!我上周刚和女朋友去他们家新街口店过纪念日!”
“吐了,真的吐了!怪不得我每次吃完都拉肚子,还以为是自己肠胃不好!原来是吃屎了!”
“黑心商家!必须抵制!@食药监局出来管管!这都不查封吗?”
“周子阳平时在学校里开着跑车那么嚣张,原来家里是靠这种垃圾玩意儿赚钱的?真他妈恶心!”
愤怒的声讨,如同开了闸的洪水,瞬间淹没了整个论坛。
很快,这股怒火就从线上蔓延到了线下,在各个学院的班级群和篮球队的微信群里,开始了第二轮发酵。
群里同样炸开了锅。
那些平日里跟着周子阳去店里“免费”大吃大喝的队员们,此刻却成了背后议论和嘲讽得最厉害的一批人。
“我日了,我们吃了多少地沟油啊?怪不得阳哥每次都那么大方,原来是用这种垃圾请客!”
“以后谁还敢去啊?打死我都不去了,真他妈恶心!一想到就想吐!”
“周子阳平时这么霸道,这么坏,原来是祖传的……”
周子阳平日里用小恩小惠建立起来的威信,在这一刻,被他自家火锅店的“地沟油”冲刷得荡然无存。
他所谓的“恩惠”,在队员们看来,已经和“投毒”没什么两样。
……
校园里的舆论,仅仅是一个开始。
在专业水军的精心策划和全渠道推送下,这把火,以燎原之势,迅速烧遍了整个秣陵市的社交网络。
本地的微博大V、生活论坛、美食公众号……一夜之间,全都在转发这篇“正义的檄文”。
“周渝火锅”,这个在秣陵市经营多年、颇有口碑的连锁品牌。
仅仅用了一个晚上的时间,就从一个聚餐的好去处,变成了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
总店的办公室里,周富贵看着断崖式下跌的营业额和不断响起的退订电话,气得把心爱的紫砂壶都给砸了。
他那张平日里保养得宜的脸上,此刻布满了焦躁和戾气。
他花重金找来的公关公司,在尝试了删帖、控评等所有手段后,都以失败告终。
对方告诉他,这次的舆论攻势背后有高人操盘。
规模极大来势汹汹,他们被一股看不见的、极其强大的力量给盯上了。
“查!给我查!就算是掘地三尺,也要把背后搞鬼的人给我揪出来!”
周富贵在办公室里咆哮着,像一头被困住的野兽。
在发泄完最初的怒火后,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点上了一根雪茄,烟雾缭绕中,他的眼神变得阴沉而锐利。
他周富贵在秣陵商场摸爬滚打了二十多年,从一个小小的火锅摊,做到如今七家连锁店的规模,靠的就是一个“稳”字。
他深谙和气生财的道理,对上他笑脸逢迎,把各路神仙都伺候得妥妥帖帖;
对下他也从不轻易与人结仇,自诩笑迎八方客,广结天下缘。
他想破了脑袋,也想不出自己最近究竟得罪了哪路神仙,会招来如此赶尽杀绝的雷霆手段。
思来想去,一个让他心头一沉的怀疑,渐渐浮了上来。
他自己不会惹事,不代表他那个不争气的儿子不会。
周子阳的性格,他比谁都清楚。
仗着家里有几个钱,从小就飞扬跋扈,眼高于顶,在学校里更是当校霸当惯了,不知道天高地厚。
平时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惹点小麻烦,他都能摆平,可万一……万一这次是踢到了铁板上呢?
这个念头一出现,就再也遏制不住。
他掐灭雪茄,抓起车钥匙,铁青着脸,直奔家里。
一进门,看到正像没事人一样在客厅里打着游戏的周子阳,周富贵心里的火“噌”的一下就窜了起来。
他一把抢过游戏手柄,狠狠地摔在地上,指着儿子的鼻子,声音都在颤抖地质问道:
“你这个逆子!我问你,你最近在学校里,到底得罪了什么人?!”
周子阳吓得矢口否认,父子俩爆发了激烈的争吵。
整个周家,都陷入了一片鸡飞狗跳的混乱之中。
……
而在外界闹得天翻地覆之时,这一切的始作俑者王敢,却悠闲地开着他那辆黑色的宝马7系,来到了秣陵市高铁站的出站口。
他给远在老家的表哥陆铮打了电话,没有提自己的事情。
只是用一种轻松的口吻,说自己现在在秣陵跟着一个大老板混。
老板人很好,正好缺一个信得过的司机兼保镖,不仅薪资优厚,而且前途无量。
为人憨直、又极度信任自己这个“出息了”的表弟的陆铮,在接到电话后,几乎没怎么犹豫就答应了。
他在家乡的小县城里确实憋屈得太久了。
下午三点,王敢在熙熙攘攘的出站口人群中,一眼就看到了那个两年未见、却依旧如山般沉默高大的身影。
陆铮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旧军装常服,身姿挺拔如松,背着一个简单的绿色帆布包。
他那张被风霜雕刻过的脸上,没什么表情,一双锐利的眼睛警惕地观察着周围的环境,与周围那些喧嚣、浮躁的人群格格不入。
王敢笑着上前,递给他一瓶水。
“二楞哥,一路辛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