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下得很大。
程岩缩在公交站台的遮阳棚下，雨水还是不断溅到她的裤脚和鞋子上。她看了看手表——23:56。距离传说中的时间还有二十多分钟。
\"你确定要这么做吗？\"耳机里传来同事林峰的声音，\"那个传说太邪门了，已经有好几个不信邪的人失踪了。\"
程岩调整了一下藏在衣领下的微型麦克风，轻声道：\"总得有人调查清楚。如果真有什么问题，至少我们能记录下来。\"
\"你总是这么固执。\"林峰叹了口气，\"保持通讯畅通，我这边会全程录音。有任何不对劲立刻下车，明白吗？\"
\"知道了，老妈子。\"程岩笑了笑，试图缓解自己的紧张情绪。
她环顾四周，这个位于城郊的公交站台在雨夜显得格外孤寂。站牌显示这是103路的终点站，但根据程岩的调查，这条线路早在五年前就已经停运，所有车辆都已报废。
然而，城市传说却声称，每到午夜12:17，一辆老式103路公交车会准时出现在这个站台，载着\"不该存在\"的乘客。
程岩作为《都市探秘》栏目的记者，专门调查各种城市传说和未解之谜。过去三个月里，她采访了七个声称见过\"幽灵公交\"的目击者，他们的描述惊人地一致：锈迹斑斑的蓝色车身，车窗上布满手印，车内坐满沉默的乘客。
最令程岩在意的是，其中三位目击者在讲述完经历后，都在一周内离奇死亡——一个心脏病突发，一个跳楼自杀，还有一个至今昏迷不醒。
手表指针指向12:15。程岩感到一阵寒意爬上脊背，不自觉地裹紧了外套。雨似乎下得更大了，豆大的雨点砸在站台顶棚上，发出密集的敲击声。
12:16。
远处的雨幕中，两盏昏黄的车灯缓缓靠近。
程岩的心跳骤然加速。她下意识地退后一步，手指紧紧攥住背包带子。那灯光不像是现代公交车的LEd灯，而是老式灯泡发出的黯淡光芒。
随着车辆靠近，程岩看清了那确实是一辆老式公交车，深蓝色的车身布满锈迹和刮痕，挡风玻璃上雨刷缓慢地摆动，发出刺耳的吱呀声。
车头显示着\"103路\"三个红色数字，在雨夜中显得格外刺目。
公交车在她面前停下，车门伴随着漏气般的嘶响缓缓打开。程岩屏住呼吸，透过车门向内望去——车厢里坐满了人，却安静得可怕，只有雨水从车顶滴落的声响。
\"要上车吗？\"司机转过头问道。他的脸在昏暗的车厢灯光下显得异常苍白，眼睛深陷，嘴角挂着诡异的微笑。
程岩的喉咙发紧。理智告诉她应该转身就跑，但记者的本能却驱使她向前迈了一步。
\"请问...这辆车开往哪里？\"她试探性地问道，声音因紧张而略微颤抖。
司机没有回答，只是保持着那个令人不适的笑容。程岩注意到他的制服款式很旧，像是十几年前的款式，胸牌上的名字已经模糊不清。
就在这时，程岩感觉背后一阵发凉。她猛地回头，却什么也没看到。再转回来时，司机已经移开了目光，仿佛对她失去了兴趣。
深吸一口气，程岩踏上了公交车。车门在她身后迅速关闭，发出沉闷的撞击声。
投币箱早已锈蚀，程岩象征性地投了几个硬币，金属碰撞声在寂静的车厢里显得格外突兀。她选择了一个靠近后门的座位坐下，这样可以观察全车的情况。
车厢里的气味很奇怪——潮湿的霉味混合着某种程岩说不出的气息，像是...铁锈？或者是更令人不安的东西。
程岩悄悄打量周围的乘客。左侧坐着一位穿旗袍的中年妇女，头发盘得一丝不苟，手里握着一个老式皮包；右侧是两个穿着八十年代流行喇叭裤的年轻男子，正低头窃窃私语；前排是一位穿着校服的女孩，书包上别着早已停产的卡通徽章。
这些人的衣着横跨了至少三十年。程岩的心跳得更快了，她偷偷掏出手机，打开相机，假装查看信息，实际上快速拍了几张照片。
当她低头查看照片时，一股寒意从脚底直窜上头顶——照片中，所有乘客的面部都是一片模糊，就像被刻意擦除了一样。但当她抬头用肉眼观察时，却能清楚地看到每个人的五官。
程岩的手开始发抖。她迅速切换到录像模式，将手机放在膝盖上，镜头对着车厢前方。
公交车继续在雨中行驶，窗外的景色越来越陌生。程岩确信103路从未经过这些地方——破败的工厂、荒芜的田野、漆黑的树林...
\"下一站，黄泉路。\"车载广播突然响起，一个机械女声报站道。
程岩猛地抬头。黄泉路？这座城市根本没有叫这个名字的地方！她看向窗外，公交车正驶向一条浓雾笼罩的小路，路边立着歪斜的路牌，上面模糊可见\"黄泉路\"三个字。
车厢里的气氛变得更加诡异。乘客们开始不安地扭动身体，有人低声啜泣，有人喃喃自语。穿旗袍的妇女紧紧抓住皮包，指节发白；校服女孩把脸埋在手掌中，肩膀不停颤抖。
程岩感到一阵眩晕。她再次查看手机，时间显示00:17，但秒数却静止不动。她尝试拨打电话，没有信号；刷新网页，网络连接失败。
\"各位乘客请注意，\"广播再次响起，但这次声音变成了一个男声，带着明显的年代感，\"今天是1998年5月12日，现在播报新闻快讯：昨晚23时许，一辆103路公交车在途经青江大桥时失控坠江，车上32名乘客及司机全部遇难...\"
程岩的血液几乎凝固。1998年的新闻？坠江事故？她迅速在记忆中搜索，确实记得在整理城市档案时看到过这起事故的简报，但细节已经模糊。
公交车突然剧烈颠簸了一下，程岩差点从座位上滑落。当她重新坐稳时，惊恐地发现前排的校服女孩不见了——座位上只留下一滩水渍，正缓缓渗入坐垫。
程岩的呼吸变得急促。她环顾四周，其他乘客似乎对女孩的消失毫无反应，依然沉浸在自己的恐惧中。
公交车继续前行，窗外的雾气越来越浓，几乎看不清任何景物。程岩注意到车窗上布满了手印，从内部向外延伸，就像有人曾拼命想从车里逃出去一样。
\"下一站，青江大桥。\"广播里的男声再次响起。
青江大桥？那不是...程岩突然想起新闻中提到的事故地点。她的心脏几乎要跳出胸腔，本能告诉她必须在到达那座桥前下车。
程岩站起身，快步走向后门。经过司机身旁时，她忍不住看了一眼后视镜——镜中的景象让她差点惊叫出声。
后视镜里清晰地映出每个乘客的脸，但他们不再是活人的模样。旗袍妇女的半边脸已经腐烂，露出森森白骨；两个年轻男子的眼球突出，脸色青紫；而那个消失的校服女孩，此刻正站在程岩身后，湿漉漉的头发滴着水，惨白的脸上带着诡异的微笑。
程岩猛地转身，身后却空无一人。但当她再次看向后视镜时，校服女孩依然站在那里，缓缓抬起手臂，指向窗外。
公交车开始减速，前方隐约可见一座老旧的铁桥轮廓。桥头的路灯忽明忽暗，桥下的江水在雨中翻腾着黑色的浪花。
\"青江大桥到了，请乘客有序下车。\"广播里的男声说道，声音中带着某种程岩无法理解的期待。
车门缓缓打开，外面的雨声和江水声涌入车厢。令程岩毛骨悚然的是，所有乘客都站了起来，沉默地向车门移动，他们的脸上带着解脱般的表情。
程岩僵在原地。直觉告诉她，一旦踏上那座桥，就再也回不来了。但车门处仿佛有一股无形的力量在吸引着她，让她不由自主地向前迈步。
就在她的脚即将踏出车门的瞬间，一阵刺耳的铃声突然响起——是她设定的手机闹钟。程岩如梦初醒，猛地后退几步，远离那扇敞开的车门。
乘客们一个接一个走下车，消失在桥上的浓雾中。当最后一位乘客下车后，车门缓缓关闭。程岩瘫坐在最近的座位上，浑身发抖。
公交车再次启动，调头驶离那座可怕的桥。程岩这才发现，车上除了她和司机，已经空无一人。
\"你为什么不下去？\"司机突然开口，声音沙哑得不似人声。
程岩的嘴唇颤抖着，无法回答。
司机慢慢转过头，程岩惊恐地看到他的脖子旋转了180度，身体却依然保持原状。\"下一班车，你一定要下去。\"他说，嘴角裂开到一个不可能的角度，\"这是规矩。\"
程岩终于无法控制地尖叫起来...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