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婉踹开林小满公寓门时,浓烈的檀香混着腐肉味扑面而来。客厅中央,她的同事正以诡异的姿势跪坐在梳妆镜前,背影像被无形的线吊着。
\"小满!\"
夜婉冲过去扳过她的肩膀,随即倒抽一口冷气。林小满脸上的妆容已经完成大半——雪白的铅粉打底,猩红的胭脂从颧骨延伸到嘴角,像被人割开了两道笑痕。最骇人的是她的眼睛,眼皮被某种粘稠物强行粘住,只露出浑浊的眼白。
梳妆台上,\"朱颜醉\"胭脂盒大敞着,里面的粉末所剩无几。铜镜边缘渗出黑色液体,缓缓组成一行字:
\"第三位画皮人\"
夜婉抱起林小满冲向医院时,感觉怀里的身体轻得可怕,仿佛血肉已经被掏空,只剩一张皮囊。急诊室的灯光下,她才发现林小满的后颈处浮现出焦黑指印,像是被烧焦的手掐过。
\"让一让!\"
清冷的女声传来。夜婉抬头,看见一个穿白大褂的女人推开人群走来,胸前名牌写着\"莫清寒\"。医生乌黑的长发用桃木簪挽起,右手腕缠着一串五帝钱,在无影灯下泛着青铜冷光。
\"阴妆。\"莫清寒只扫了一眼就做出判断,手指在林小满眉心轻点,那里的皮肤立刻浮现出蛛网般的青紫纹路,\"她碰了骨灰制品?\"
夜婉递出随身携带的胭脂盒。莫清寒没有接,而是从口袋里掏出一张黄符纸裹住盒子。符纸接触胭脂的瞬间自燃起来,火焰竟是诡异的青绿色。
\"民国三十七年,醉月楼戏班四十八口一夜之间全部烧死。\"莫清寒示意护士推走林小满,压低声音,\"当时他们在排新戏《牡丹劫》,主角柳如烟死时正在描眉画目。\"
夜婉跟着莫清寒穿过长廊,消毒水味中混着若有若无的焦糊味。医生办公室的墙上挂满古旧照片,其中一张特别醒目——黑白照片里戏班成员站成三排,每个人脸上都画着半面妆,而他们脚下的影子,全是完整的浓妆戏容。
\"我祖母是那个戏班的梳头娘姨。\"莫清寒从抽屉取出一本焦边账簿,\"戏班有个秘法,用特殊处理的骨灰调胭脂,能让妆容永不褪色。\"她翻到一页指给夜婉看,上面记载着采购清单:水银二十斤、朱砂十五斤、童女骨灰三坛。
夜婉胃部一阵抽搐:\"所以这盒胭脂...\"
\"不止掺了骨灰。\"莫清寒突然抓住她的手腕翻转,夜婉这才发现自己的掌心不知何时出现了红色斑痕,像被胭脂沁透了皮肤,\"它在找合适的宿主完成当年的戏。已经有两个姑娘变成活人偶了,林小满是第三个。\"
仿佛印证她的话,医院广播突然响起咿咿呀呀的戏腔。走廊灯光开始频闪,每闪烁一次,就有几个穿着戏服的身影凭空出现,又消失。夜婉拔出匕首划向最近的一个幻影,刀刃却穿过虚影扎进墙壁,拔出来时带出一缕带着焦味的头发。
\"没用的。\"莫清寒往她眼皮上抹了某种清凉药膏,\"它们不在这个空间。\"再次睁眼时,夜婉看见整条走廊变成了戏班后台,每个病房门口都坐着对镜化妆的伶人,而他们镜中的倒影,全是那个半妆女鬼。
最尽头的手术室传来林小满的尖笑。夜婉冲过去时,透过玻璃看见本该昏迷的林小满正站在手术台上跳舞,她的四肢关节以不可能的角度扭曲,脸上妆容正被无形的手一点点补全。每当画上一笔,就有一缕黑气从她七窍中溢出,在头顶凝聚成模糊的人形。
\"柳如烟在借活人的脸还魂。\"莫清寒往门框上拍了一张符,\"农历七月十五鬼门开那天,她就能完全占据一具身体。\"她转向夜婉,\"你也在被侵蚀,是不是开始梦见戏台了?\"
夜婉想起昨夜梦中那个燃烧的戏楼,以及镜中自己慢慢变成陌生女子的恐怖景象。她摸出手机拍下账簿上的戏班名单:\"我需要去查当年的火灾真相。\"
\"来不及了。\"莫清寒突然扯开她的衣领——夜婉锁骨处不知何时浮现出半朵牡丹刺青,花瓣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蔓延,\"阴妆入骨,子时之前找不到破解之法,你就会变成下一个画皮人。\"
仿佛呼应她的话,夜婉包里的胭脂盒突然发出刺耳的刮擦声,像是长指甲在金属内壁抓挠。医院广播里的戏腔越来越清晰,唱词令人毛骨悚然:
\"描眉画目点朱唇,借张人皮好还魂~\"
走廊尽头的手术室轰然洞开,浓烟中走出一个身影——林小满的身体,却顶着柳如烟半妆半骨的脸。她歪头打量二人,焦黑的半边嘴唇蠕动着:
\"这位姐姐,可愿与我...共演一出《骨灰妆》?\"
夜婉的匕首已经刺出,却在触及对方前被无形力量弹开。林小满——或者说柳如烟——的脖颈180度扭转,后脑勺的皮肤裂开,露出另一张正在成形的脸。那张脸的五官,分明是夜婉的模样。
莫清寒洒出一把混着朱砂的铜钱,趁鬼影躲闪时拉着夜婉冲向安全通道。身后传来此起彼伏的唱戏声,整层楼的病人都开始用戏腔呼喊她们的名字。
\"去忘川阁!\"夜婉在混乱中大喊,\"那个店主肯定知道什么!\"
她们冲出医院时,夜空悬着一轮血月。街道两边的橱窗全部变成了戏台,每个倒影里都站着对镜化妆的柳如烟。夜婉摸到锁骨处的牡丹刺青已经蔓延到肩膀,花瓣边缘开始浮现焦痕。
忘川阁的灯笼在风中摇晃,门上的铜铃无风自动。推门进去时,白无咎正在柜台后擦拭一面青铜镜,镜面映出的却不是他的倒影,而是一个燃烧中的戏台。
\"比预计的来得早。\"他头也不抬地说,念珠在手腕上勒出深痕,\"莫大夫也来了,看来情况比我想的糟。\"
夜婉把胭脂盒拍在柜台上:\"解释清楚!\"
白无咎终于抬头,他的眼白此刻完全变成了黑色:\"民国三十七年七月初七,醉月楼首演《牡丹劫》,班主在胭脂里掺了柳如烟情敌的骨灰。\"他指向莫清寒,\"她祖母应该说过,那晚柳如烟得知真相后发了疯...\"
\"放火烧了戏班。\"莫清寒接话,\"但为什么现在作祟?\"
白无咎的嘴角扭曲成诡异的笑容:\"因为当年的胭脂配方被你们莫家改良过——用枉死者的骨灰混合水银,能让魂魄附在胭脂上等复活时机。\"他突然抓住夜婉的手,\"而你,夜姑娘,生辰八字正好与柳如烟相合。\"
夜婉想要抽手,却发现白无咎的掌心没有温度。柜台上的青铜镜突然血雾弥漫,映出七十年前的场景:戏班众人围着柳如烟强行给她上妆,胭脂刷蘸的不是寻常油彩,而是混着骨灰的暗红粘液。柳如烟挣扎间打翻油灯,火势瞬间吞没了整个戏台。
镜中火焰突然喷涌而出,夜婉踉跄后退撞倒了货架。无数古董盒摔碎在地,每个盒子里都飘出骨灰般的粉末,在空中凝聚成戏班亡魂。白无咎站在鬼影中央,他的皮肤开始剥落,露出下面焦黑的躯体。
\"其实那天我也在戏班。\"他的声音突然变成凄厉的戏腔,\"我是第一个被柳如烟烧死的琴师!\"
夜婉的匕首刺穿了白无咎的喉咙,却没有血流出来。焦臭味弥漫中,整个忘川阁开始坍塌,露出原本的样貌——这里根本不是什么古董店,而是当年醉月楼戏台的废墟。
莫清寒拉着她逃出燃烧的建筑时,夜婉看见街道上站满了人。每个人都保持着看戏的姿势仰着头,他们的脸上,全都画着半面血红的妆容。
柳如烟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还差最后一位画皮人...夜姑娘,该你登场了。\"
夜婉摸向自己的脸,指尖触到了冰凉的脂粉。铜镜碎片里,她的右脸已经变成了柳如烟的模样,正对着她勾起猩红的嘴角。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