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建华叹气，甲方对闺女的教育太差了。
“他们都是体制内，不可与港商密切接触，避免官商勾结。”
甲叮叮没有想到是这个原因，不过时间会很快过去的。
王建华轻声说：“听你爸说慧智回城了？”
甲叮叮点头说：“回来就闹。”
王建华冷淡：“看她闹，你知道你二舅舅，为什么安排她老公去你爹那里吗？”
甲叮叮：“娘，是爹自己提出来的。”
“傻子，你爸和你小舅舅是经常一起喝酒，但是你爸最信的人是你二舅舅，你二舅舅把慧智的老公安排在你爸手下，把慧智的儿子安排到你手上，一个四岁的娃能干什么？最后还不是你小舅妈也跟过来，这就是制衡慧智乱来。”
甲叮叮不解：“她能乱来什么？”
“记住，这几年你的中医馆不要赚大钱，最多比工人的工资高一点，每个星期六搞搞义诊，夏日免费凉茶，冬日免费热水。”
甲叮叮对于政策不理解，但是她有一点好，就是听劝，她娘离婚再婚，对她这个闺女，居然在离婚时争取她的抚养权，她选择和爹生活，她娘给了店面和四合院，在这个时代，她娘算是离婚后第一好的娘了。
她已经的店面已经装修好了，通了一个月的风，属于街道示范点，早就被催着开店，
王建华天天偷吃零食，只要她不在，后爸他防不胜防，甲叮叮没有办法了，决定带娘一起来开店。
店里的员工只有两个，一个四岁的张辰，一个刘叔。
不过小舅妈也过来带张辰。
她没有想到，第一天，来看病的街坊邻居会这么多人。
甲叮叮在把脉针灸开方按摩了一个上午。
刘叔让患者登记和做午饭
她娘帮他收钱，甲叮叮看到钱的时候，心裂开了两半，她一个早上医治了将近50人，居然才有8元钱。
甲叮叮给她娘端来小米粥和白面馒头150克，一个蒸蛋，小炒牛肉，油豆腐炒白菜。
剩下的人全部是手擀杂粮面。
“娘，你是不是算错钱了？”甲叮叮小声说
王建华傲娇一声：“60岁以上的人收了一毛钱的挂号费，只要不开药，一律不收钱。”
下午，中山装的老者来这里看病，小舅妈眼睛眯了一会，直接一脚踢了王建华。
王建华在柜子低下摆摆手。
老者：“小医生，我来配药。”
甲叮叮看了他一眼说：“中医讲究望闻问切，喊患者自己过来，身体不适，可以叫我上门看诊，价目表在墙上自己看，本店不私自配药。”
老者认认真真看着价目表，眼神带着满意，上门看诊不过多加了3毛钱。
坐到她面前，把手伸了出来，甲叮叮把脉。
甲叮叮指尖搭在老者腕上，眉头微蹙——脉象弦紧，舌苔黄厚，典型的肝胃郁热型胃溃疡。
\"您这胃病，至少有五年了。\"她收回手，\"是不是饭后胀痛，夜里反酸？\"
老者眼中闪过一丝惊讶，随即笑道：\"小医生有两下子。\"
甲叮叮没接话，转身从药柜取出一包晒干的蒲公英：\"先喝这个代茶饮，三天内忌辛辣油腻。\"
她顿了顿，\"我的药材比医院贵10%，您要在这儿配药，还是我开方子您自己去抓？\"
老者饶有兴趣：\"为什么贵？\"
\"七成要是津城百年老号的药材，没硫磺熏过，三成药是河城百年炮制世家里收购。\"她敲了敲柜台玻璃下压的检验单，\"您要嫌贵，出门左转国营药房——但他们用石灰保存的黄芩会加重您胃热。\"
小舅妈死死拽着王建华的衣角，用气音道：\"那是商业局的周局长！他爱人去年刚调去管个体经济司！\"
王建华偷瞄一眼价目表，胃溃疡方剂标价3.2元，是国营医院的整整两倍。
她急得直掐掌心，却见女儿已经利落地包好七帖药：\"共22元4角，送您一瓶自制药丸，疼得厉害时含两粒，按照我的方法吃药，来店里两次基本就好了。\"
周局长掏钱的动作突然顿住：\"小同志，你这收费......\"
\"明码标价。\"甲叮叮指向墙上的营业执照，\"街道特批的民营试点，每一分钱都开发票。\"
她忽然压低声音，\"您要是嫌贵，我给您扎两针，立刻止痛——只收针灸费3毛。\"
银针刚刺入足三里穴，周局长就\"咦\"了一声：\"这手法跟协和医院的老韩有点像？\"
\"韩春荣大夫是我师伯。\"甲叮叮捻着针尾，\"他当年下方时跟我师父徐奶奶学过挑针。\"
老者瞳孔骤缩，韩春荣如今是卫生部专家组成员。
很多华侨都来找他针灸，韩春荣说他师妹的徒弟在针灸方面比他还好
他再看向柜台边\"免费凉茶\"的牌子和周三义诊，目光已带上深思。
临走时，周局长突然问：\"小同志，你这店需要扩大经营吗？\"
甲叮叮头也不抬：“不扩大，好药材数量不够，扩大药材供应不上，劣质药材，本店一律不许进店，这是本门的规矩。”
王建华差点打翻算盘，闺女呀！你把国营中药店都得罪完了。
周局长只是笑笑，没有再说什么就走了。
切，一看就是有钱的，当然配最贵的药啦。
这个价格真的不贵，看中医吃中药，一看医生的本事，二看药材，很多好的药材需要炮制，九蒸九晒，那一道工序少了，药材的效果也就少了。
一个月后，一辆印着\"工商管理\"的吉普车停在中医馆门口。
领头的检查员板着脸：\"接到群众举报，核查药材质量和经营账目。\"
甲叮叮眼皮都没抬，指了指药柜：\"随便查。\"
刘叔默默搬出账本，王建华却稳坐柜台，甚至给检查员倒了杯凉茶。
检查员抓起一把黄芩对着光看，脸色渐渐变了——没有硫磺熏过的药材呈自然的黄绿色，断面纹理清晰。
\"这......\"他转头问药检所的同事，\"比人民医院的库存品相还好？\"
同事用镊子夹起一片当归闻了闻，低声说：\"是古法酒蒸的，成本起码贵三倍。\"
财务科的人扒拉着算盘：\"上月总收入428元6角，工资甲叮叮60元，刘叔60元，张辰20元，支出药材采购263元，义诊贴补24元......\"他抬头瞪眼，\"利润0.6元？\"
甲叮叮从柜台下拎出半麻袋票据：\"津城老号的采购单，河城炮制坊的运费收据，全在这儿。\"她突然抽出张泛黄的纸，\"哦对了，这还有韩春荣大夫去年帮我鉴药材的介绍信。\"
检查员们交换着眼色——那张信纸上赫然盖着公章。
当晚，王建民（二舅舅）家电话响了。
\"老王啊，你们家那个中医馆......\"工商局的老同学欲言又止，\"有人往市里递了材料，说你们搞资本主义经营。\"
王建民轻笑：\"老李，他们义诊治好的关节炎患者里，可有你岳母。\"
电话那头沉默片刻：\"......药材确实没问题，但价格方面......\"
\"德国进口的机器多少钱？\"王建民突然问，\"比起让老百姓吃一辈子药，花三块钱扎两周的针，哪个更社会主义？\"
次日清晨，周局长带着个华侨模样的男人推门而入。
\"小甲医生，这位新加坡的陈先生，特意来找韩大夫推荐的神针。\"周局长意味深长地笑，\"不过韩大夫说他师妹的徒弟，青出于蓝。\"
甲叮叮把完脉，“关节炎痛风。”
甲叮叮看着陈先生手腕上的百达翡丽，缓缓竖起三根手指：\"三次针灸，三十美元，不还价，管一年不复发，如果想针灸不痛，针灸前泡药浴，一次十美元。\"
王建华手里的搪瓷缸\"咣当\"掉在地上——1983年，官方汇率1美元兑1.9人民币，黑市能换到8块！
甲叮叮一直以来没有把开医馆赚钱，但是连百分之二十的利润都没有，工资还是四九城的基本工资六十元，她真的还不如去医院上班，工资都比这高。
陈先生倒是一点一不含糊，立马付了钱，现在他的腿痛死了，止痛药都没有效果，才不过区区六十美元而已，如果能让他的腿不痛，六万美元他都出。
甲叮叮指挥刘叔烧水泡药浴，再请陈现在去了针灸室，为了显示陈现在花钱值得，甲叮叮差不过给他扎成刺猬。
等他针灸好后，整个人不在轻松了。
\"小甲医生，你这针法......\"他摸着腿上残留的银针印子，\"比新加坡国立医院的德国专家还灵！\"
甲叮叮正在收拾针包，闻言头也不抬：\"德国人懂经络？他们连‘气’是什么都搞不明白。\"
陈先生大笑，突然从西装内袋掏出一张名片：\"我在南洋有六间药铺，你要是愿意，我出月薪三千美元聘你去坐诊！\"
刘叔手里的抹布\"啪\"地掉进水盆——三千美元！黑市能换两万四人民币！
当晚打烊后，王建华把女儿拽进里屋：\"你疯了？敢收外汇券！\"她抖着那几张美钞，\"这是要掉脑袋的！\"
甲叮叮慢条斯理地数着钱：\"娘，周局长亲自带人来的，您觉得他会举报我？\"
\"可政策——\"
\"华侨看病用外汇，去年国务院刚批的试点。\"甲叮叮抽出一份皱巴巴的《经济参考报》，指着角落里的小字：\"看见没？‘优先保障侨胞医疗需求’。\"
王建华夺过报纸，仔细看了起来，她突然懂了周局长的用意。
慧智蹲在胡同口，看着吉普车来来回回，指甲掐进掌心。她男人张清在汽车厂干了半个月搬运工，手上全是血泡，可甲方居然给他报了\"先进生产者\"！
\"叮叮那个小贱人......\"她摸出兜里举报信的草稿，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了\"投机倒把雇工剥削\"。
三天后的早晨，周局长坐着红旗轿车再次现身，身后跟着个戴金丝眼镜的干部。
\"小甲啊，这是侨办的林主任。\"周局长笑眯眯的，\"听说你能治痛风？现在有个任务——\"
他压低声音：\"下个月港澳访问团来京，里头有位何爵士，风湿痛了二十年......\"
甲叮叮瞥见林主任手里的文件——《关于扩大中医药对外交流的若干意见（征求意见稿）》。
\"诊金怎么算？\"她故意问。
林主任推推眼镜：\"按国际惯例，收外汇券。\"
王建华明白了当初闺女收陈先生60美金的用意了。
她忽然明白，女儿这间小诊所，不知何时已成了的\"医疗外交\"。
这周周六去二舅舅家吃饭，她妈不能去，她后爸去深城开厂不在家，甲叮叮先把她妈送到大师伯的儿子家，也就是甲叮叮的师兄家，没辙她妈都怀孕八个多月了，有点妊娠高血压和妊娠糖尿病，她一不注意她妈就偷吃糖。
“师兄，拜托你辛苦了，嫂子，看住我妈，别给她吃任何甜食。”
“去吧去吧！我有数了。”
甲叮叮来到二舅舅家，先登记，再进去，居然她的车不能进去，要她走进去。
甲叮叮到了的时候，眼睛眯了一下，今日表哥和表姐全部都在，有大事发生。
她看着位置，觉得不妙，她一向做到最后面的，今日怎么上前了。
大表哥王启明冲她招手：\"叮叮，来这儿坐。\"
她硬着头皮往前挪，发现自己的位置竟紧挨着二舅舅王建民——这通常是家族核心成员的位置。
小舅妈在厨房门口冲她使眼色，嘴巴无声地动了动：\"别慌。\"
王建民轻叩茶杯：\"今天叫大家来，三件事。\"
\"第一，汽车厂合资项目获批，老甲升总工程师，兼管中德技术交流。\"他顿了顿，\"德国人点名要他带团队去慕尼黑培训三个月。\"
满屋哗然。甲叮叮心中小人叉腰哈哈大笑，爹要出国？她爹真厉害，因公出境可是天大的待遇！
\"第二，\"二舅舅突然看向她，\"侨办刚下文，要建'中医药涉外服务中心'，其中就有叮叮的中医馆。\"
\"我有意见！\"慧智突然摔出一叠纸，\"这是她中医馆的账本复印件，上月利润0.6元，可她现在收华侨六十美元！这不是投机倒把是什么？万一被查到，我们搞不好要下方。\"
甲叮叮叹了一口气：“不就是你举报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