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个小世界她除了靠团子提供一些神识上的帮助,其他的能力一直被狠狠的压制着,给自己降个温都不行……
琉璃忍不住在心里对这方天道比了个中指。
一个月过去,南州城的粮仓内已经没有余粮,朝廷的赈灾粮款却还没有一点消息,贾昱开始用王府私库里的粮食,三天施粥一次,能抢得到的流民还是少之又少,这个时候也没有什么平均分配的说法了,抢到了就能多活两日,抢不到可能直接就饿死街头了。
贾昱也并没有动用太多王府的私库,升米恩斗米仇,做做样子罢了。
只有经历最深的绝望,此地的百姓才会对朝廷彻底的失望。
施粥的时候,贾昱时不时说些似是而非的话,说着王府的难处,说着王妃都已经病倒了,说着朝廷的不作为,诱导这些人记着王府的好,并对朝廷的恨意越来越深。
又是半个月过去,依旧不见朝廷的赈灾粮款,
烈日像火蛇一样舔舐着龟裂的大地,纵横交错的沟壑布满焦土,河道露出森森白骨般的河床,枯树的树皮地上的草根都被剥去成了灾民最后的口粮。
来时还算繁华的南州城,街道上店面紧闭,面黄肌瘦的百姓蜷缩在一些房屋间的阴暗处躲避暴晒,视线却阴森的盯着身边的人和街道上的情况,这种时候只要有人倒下,就会有人从四面八方的阴影处一拥而上,凹陷的口腔机械的咀嚼着同类的骨肉。
琉璃知道外面的情况不好,但她一只猫现在能做的只是乖乖待在王府,不去外面给周卿衍添麻烦,琉璃忍不住问了团子:“团子,外面的情况如何了?赈灾的粮款还没到吗?”
团子前两日看了一眼就不敢再看了,此时琉璃问起,团子很是为难:“大人还是不要问了,大人如今也帮不上什么,问了徒增难受。周卿渊这次铁了心要把周卿衍逼到绝路,揽了这次赈灾的工作却没有任何行动,等赈灾粮,外面的百姓怕是百分之七八十都等不到了。”
“贾昱呢,你不是说贾昱是周卿衍最信任的谋士,动脑子的事情有他就没问题吗?”
“大人,绝境中得到的希望,才会成就最忠诚的信仰,这是贾昱今早在书房和周卿衍说的原话。”
“你的意思是,现在其实还有粮,但贾昱不发给百姓是吗……”
团子现在也只能以安抚琉璃的情绪为主,毕竟现在她们除了不添麻烦也做不了别的:“大人,粮仓确实没有余粮了,当时贾昱甚至放了难民进去确认过的。
按照齐语的说法,最近的一次大面积降雨还要一个半月,府上私库的粮以最少的消耗为前提,都不一定能够撑到落雨时。而且雨落下只是代表着旱情结束,粮食并不会瞬间长成,所以饥荒并不会因为降雨而结束。”
“贾昱有解决的办法对吗。”
“大人您都用的肯定句了……其实这个办法确实也是迫不得已,贾昱打算动用军粮。
不管是谁窝着兵权,也不管周卿渊和周卿衍如何斗,给边城驻军的军粮每个月都不会断。
人家拿命驻守边疆,周卿渊和周卿衍斗得再厉害也不会拿边境的安危做赌。
太子都不敢私自打军粮的主意,周卿衍要动自然也是非常慎重的。”
“贾昱准备什么时候动用军粮。”
“快了,他已经派人出去传消息了,等个两三天消息在难民间流传开来,就会开始借军粮赈灾了。”
夜幕降临,大地经过数月的暴晒,即使太阳落下,依旧热气腾腾,屋瓦都是烫的。
琉璃跑到了周卿衍的书房外,这院子里的树都只剩干枯的枝干,琉璃爬上去,没有树叶的遮挡非常的显眼。
琉璃居高临下的通过书房打开的窗户看着在桌案前眉头紧皱身形消瘦的周卿衍,许是这个世界他们的羁绊真的太浅太浅,浅到许久不见蓦地看到这样的周卿衍,她心中的怒火都没有一丝的消退。
许是她执掌过轮回,面对包括人类在内的生灵的心态,和大多数上霄界的神只都不同。
可外面的百姓何其无辜,今日团子虽然没有告诉她外面的情况,但在禁地的时候她不是没有看过天灾之下的人类为了活下去,男子颅骨作饮器,妇人肋排悬梁椽,这样的景象在极端的情况下为了活下去都算正常的了。更丧心病狂的用尸肉做起了生意,青壮肋条换三升麸糠,老幼残肢只值半碗泥汤,让过不去心里那道坎的人拿尸肉去换粮,肉又卖给大户人家。
这里的百姓明明可以不用被逼到那样的境地,他们是有活下去的可能的,却成为了权利博弈的牺牲品,其中有多少人为了活下来基本的人性都抛弃了,到头来还要对牺牲他们的人感恩戴德……
从知道这次是要帮周卿衍登上那个位置,她就是带着抵触的,迁怒也不过是她给自己的心里建设,一将功成万骨枯,这枯骨里注定包含许多无辜的生灵。
对要伤害周卿衍的人,她下手从来没有丝毫的怜悯,但为了那一缕紫气献祭了那么多生灵,这紫气他监兵就拿得安心吗。
“团子,今早周卿衍同意了贾昱的做法对吗。”
团子总觉得它肯定的答案,会让琉璃做出很出格的决定……
但它的犹豫,其实也已经给了琉璃答案。
周卿衍和贾昱的行为,和周卿渊接下赈灾之事却身在其位不谋其政,视人命如草芥又有何区别,不对,区别还是有的,周卿衍和贾昱的行为更无耻!
这一刻她是真的迁怒了监兵,周卿衍的行为是司命仙君安排的宿命一步步推着他往前走没错,但最终得益者就是监兵,无可否认吧。
此时周卿衍若有所感看向窗外,和蹲坐在毫无遮挡的树干上的狸奴四目相对,被那样一双琉璃眸子盯着,周卿衍只觉得他今日有悖良心的决定在这一刻无所遁形。
从贾昱离开书房,他就一直在书房用公务麻痹自己的良知,但这一刻他骗不了自己,贾昱把选项摆在他面前的时候,良知和权利,此刻再多的狡辩和借口,那也是他自己做的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