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陈宴来了,继续上课。
“鉴于五姑娘假期的表现不尽如人意,以后没有假期了。”陈宴说。
切,那又如何,她可以逃课。
心里这么想,叶绯霜脸上却做出一副无比伤心的表情,还擦了擦不存在的眼泪:“那我真是太难过了。”
陈宴静静地看着她装,懒得拆穿。
她能老实才有鬼了。
“以后,若是再让我在青楼撞见五姑娘,尤其再看见你和哪个小倌拉拉扯扯。”陈宴说,“别怪我真的告诉郑老太太,让你垂花门都出不去。”
叶绯霜立刻表明心志:“放心吧,不会的。”
她还加了一句膈应人的话:“那些小倌也就那样。若论容色,天下谁能比得上陈三郎你呢?看你就很能饱眼福了。”
诶,不对。
叶绯霜忽然想到了回程路上遇到的那位贵公子。
那位的容貌气度,还真不输陈宴。
陈宴冷冷地说:“你拿我和秦楼楚馆里的那些人相比?”
叶绯霜一副老实又无辜的样子:“我是在夸你。”
陈三郎轻哼一声,摊开书本。
这养气的功夫真是练到家了,这都不生气。
授课结束,靳氏留陈宴用膳。
饭后甜点是一道茉莉花糕,做得蓬松暄软,不甜不腻,吃后齿颊留香。
很合陈宴的口味,他多用了两块。
靳氏见陈宴喜欢,立刻让小桃把剩下的花糕都装起来,让陈宴带走。
陈宴婉拒,靳氏说:“你们做学问做的晚,饿了就吃两块填填肚子,方便。”
在靳氏看来,这是他女婿,她得和养儿子一样养女婿。
“那就却之不恭了。”陈宴说,“这糕点味好,不像郑府厨房里点心娘子的手艺。”
“是霜儿做的。”靳氏很自豪地说,“霜儿自打回来,就变着花样地给我和她爹做好吃的。说我们太瘦了,非要把我们吃胖一点。”
陈宴略一打量,发现靳氏的确比一个月前胖了点,看起来气色也好了。
他扬唇笑道:“五姑娘很好。”
若是男子,可撑门楣。
“三郎,你教霜儿念书时,她要是有什么不懂的地方,你别嫌麻烦,更别生她气,给她多讲讲,她就能明白的,我们霜儿很聪明的。”
陈宴说:“五姑娘很可人,从不惹人生气。”
这话陈宴说得违心。他养气功夫还不错,泰山崩于前都能面不改色,所以面对她时不时崩出的惊世骇俗之语能淡然处之。
要是换成一般的夫子,或者乡学县学里那些老秀才们,估计早被她气得吐血了。
叶绯霜并不知道陈宴和自己娘亲在谈论自己,她一吃完饭就去见铜宝了。
铜宝已经把信送给了张庄的村长,村长当时就看了,犹豫着说要考虑考虑。
铜宝不知道信上的内容,只负责传话。
叶绯霜说:“但愿他能信我。”
她给村长的信上写了,她和郑家四房也有仇,会帮他们处理这件事,但让他们先把田卖给那名大管家,不要和他争执,也不要再来郑府闹事,更不要想着去告官,保护好村民。日后,她定会帮他们把地拿回来。
她还解释了这么做的原因。那名大管家是个恶奴,若是不能得到地,必定要强买强卖。到时候张庄丢的就不只是地了,还有人。
她还在信里附带了一张三百两的银票,让村长囤一些粮食,拨给村里实在揭不开锅的人家,度过这一难关。
但事实证明,村长并没有相信叶绯霜。
因为半个月后,又来了一批人来郑府门口要说法。
他们这次还拉着两辆板车,车上放了六具尸体。
大管家强行征收土地的时候和村民起了冲突,这六个人是被大管家手底下的恶仆活活打死的。
很快,官兵就来了郑府门口,把义愤填膺的村民都带走了。
叶绯霜立刻让铜宝去府衙打听,铜宝很快带回来消息,要那些村民们包括村长都被关在了州府大牢里,短时间内不会放出来了。
前世,叶绯霜就知道了秦氏、乔大夫和荥阳知府沆瀣一气。
张庄这件事,最后肯定会被压下去。州府的那些官员,就是秦氏、郑家的爪牙。
叶绯霜觉得她有必要去一趟张庄,拿到荥阳知府欺压百姓的证据。
荥阳知府要是倒了,秦氏就少了一个凭仗。
第二天去鼎福居请安的时候,叶绯霜主动提起了这件事。
“地就是庄稼人的一切,没了地他们怎么活呢?”叶绯霜说,“我是在乡间长大的,知道老百姓有多难,母亲应该管好手底下的人,实在不该抢他们的地。”
“你懂什么?”秦氏翻了个白眼,“那本来就是我们郑家的地,我们只是收回来而已!你是郑家的姑娘,怎么还替外人说话?”
郑老太太也不赞同地说:“既然都回家了,就别一口一口乡间长大的,不嫌让人笑话吗?”
这事轻飘飘的就翻了篇,郑老太太和秦氏、卢氏又开始讨论中秋各家铺子会上什么好东西,到时候各房怎么分。
一村人的性命在这群高门贵妇眼中,连绸缎花样、胭脂香料都比不上。
叶绯霜冷声又道:“既然有这么好的绸缎、这么贵重的香料,为何还要打庄稼人的主意呢?郑府缺钱吗?还是母亲缺钱?我们过得这么好,为何要纵容手下的大管家,逼得别人没了活路呢?”
“放肆!”郑老太太一拍桌子,“反了你了,竟敢指责你嫡母!”
小桃第一时间就跪下了,还拽了拽叶绯霜的衣角,示意她也跪下请罪。
叶绯霜当然不跪,继续替张庄的村民说话,还含沙射影地骂了秦氏和郑府草菅人命,听得满屋子丫鬟跪了一地,胆战心惊。
郑老太太对她怒目而视:“成何体统!我郑家怎么会有你这样是非不分的姑娘!不明事理就罢了,还顶撞长辈,简直毫无教养!从明天起,你不必来鼎福居请安了,跟着你嫡母好好学规矩,什么时候知道上下尊卑了,再来我跟前!”
秦氏眼珠子一转:“母亲,既然你看她不顺眼,也不必让她呆在府里了。她不是替张庄的人说话吗?我就把她送去张庄的别院里,派几个嬷嬷教她规矩,等她什么时候学乖了,再把她接回来。”
郑老太太冷声道:“就这么办!”
秦氏志得意满,庆幸叶绯霜犯了蠢,让她拿捏了错处把她赶到了别院里。
殊不知,正中叶绯霜下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