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厅中央,一大片白墙上,挂着一幅红黑交织的画。
画面中央有个黑色的背影,人影左手边是浓黑的冥河,右手边是绚烂摇曳的红色彼岸花。
红色鲜艳,黑色阴郁,人影就处在两种颜色之间、摇摇欲坠。浓烈阴暗的颜色交织在整幅画里,让人一眼看去,便觉得不舒服。
阴沉、黑暗、逼仄、荒诞、死气沉沉。
这画是她初三那年一个雨夜画的,算起来是她最完整的一个作品。
也是第一幅被外婆挂出去售卖的画。
她只知道卖出去了,却没关心谁买了。
后来她又陆陆续续画了几幅,大概有四五幅,都被外婆拿出去卖了,从那之后她便停笔了。
这也是她不想继续画画的一个原因,她笔下只有少年是明亮。
除此之外,都是些发泄愤恨之作。
外婆说她是天才,可她自己知道,她只是在借自己的画笔,释放自己阴暗浓烈的情感。
这样的画,无论如何都不应该出现在这里。
不应该被江鹤川看见,更不应该悬挂在客厅里。
格格不入。
江鹤川解下自己的腕表,抬起头来,看向温莳一。
“喜欢这幅画?”
温莳一回过头,欲言又止:“为什么挂这样的画?”
江鹤川含笑道:“喜欢啊。”
温莳一紧了紧手心:“你,你是从哪买的?”
“这画是我从一个画展上买的,当时我看到第一眼就喜欢上了。”江鹤川思索了一下,才道,“大概有十五六年了吧。”
温莳一只是站着,却出了一身的冷汗,甚至不敢去看江鹤川的眼睛。
这幅画情绪浓烈,背后的画家若不是心思阴暗,怎么会画出这样的画。
江鹤川知道这些吗?
知道这画是她画的吗?
温莳一喉咙发紧,艰难地问:“画家……是谁?”
江鹤川看着画:“一个叫“山河梳”的画家,画风很独特,很有生命力,只是很可惜后来她好像停笔了。”
温莳一大大舒了一口气,江鹤川只是误买了她的画,她根本不知道“山河梳”是谁。
她不想自己的黑历史留在江鹤川这里,于是看着这幅画欲言又止,最后才鼓起勇气开口:“江鹤川,这画你卖吗?”
江鹤川抬眼看着她:“你想要啊?”
温莳一点了点头。
“不卖。”江鹤川一口拒绝。
温莳一心下失落,又忍不住去看那幅画。
“其实这画也不是那么好看,外婆那有很多好看的画,都很有收藏价值,我跟你换好不好?”
江鹤川不为所动:“这屋里你看到的任何东西,我都可以送你,但唯独这幅画不行。”
看来江鹤川是真的很喜欢这幅画了,温莳一只好打消了将画带回去销毁的念头。
幸好她已经封笔了,江鹤川不会知道这是她画的。
江鹤川这时道:“我上去换个衣服,这屋里你随便逛。”
他抬脚往楼上走,可忽地想起什么,又停了下来:“楼上有个房间,里面有我收藏的很多画,你可以去看看。”
温莳一不太好意思,摇了摇头:“我在这里等你就好。”
她第一次来江鹤川的住处,虽然很好奇,但也没想着乱看乱动。
那样很不礼貌,也很冒犯。
江鹤川又问:“真的不上去看看吗?”
温莳一一愣,江鹤川的语气好像很期待她上去看看似的。
她有些犹豫,虽然她也很想知道私下里的江鹤川是什么样子的,但她还是克制地摇了摇头。
“好吧,以后还有机会。”江鹤川有些遗憾,抬步上了楼。
温莳一坐在沙发上,没有乱动。
以前她只能从外面看着这里,想象着江鹤川住在这里的样子。
但现在她竟然进来了,进到了江鹤川的私人空间。
她目光克制,但还是忍不住打量了一圈。
这栋别墅装修很现代化,简约风格,又不失低调的奢华。整个屋子很宽敞明亮,干净整洁,至于私人物品应该都放在了二楼。
温莳一看了一圈,便礼貌地收回了。
她没等多久,江鹤川就换好衣服下来了。
只是她看着眼前的江鹤川,愣住了。
“怎么了?”男人整理着衣袖,抬头看她,“这衣服不合适吗?”
温莳一反应过来,忙点头:“合适的。”
不仅合适还很好看。
江鹤川换成了一件黑色衬衣,衬衣质感很好,走动时隐隐有光华流动。领口处还解开了一颗扣子,贵气又不失慵懒。
配合上江鹤川那张俊美的脸,和温柔的含情目,莫名有些勾人。
这衬衣也不像是正式场合穿的,最起码温莳一以前没见过江鹤川穿这件。
温莳一心口又开始乱跳起来,克制地收回视线,又没忍住,多看了两眼。
江鹤川便好整以暇地任由她看,唇角微扬,眼神惑人地低垂着,神情似笑非笑。
“莳一,看够了吗?”
温莳一倏地收回视线,耳尖有些发热,她急忙转开话题:“我们去哪吃饭?”
得去什么样的场合,江鹤川才会穿成这样。
江鹤川轻笑了一声:“我带你去了便知道了。”
温莳一莫名又觉得耳朵有些痒,今晚的江鹤川是不是太好看了点,像是要,要出去坐台一样。
呸!
她怎么能这么想,江鹤川怎么会去坐台。
除非远州的股价跌完了。
远州太子爷才会下海。
真到那时候她一定第一个拿着门票去见他。
不对,不对,这时候她怎么想起这些。
江鹤川走近,垂着笑眸,问:“莳一你脸怎么红了?”
“我……”温莳一下意识摸上自己的脸,她感受到了滚烫的热度,忙收回手,“屋里空调开的有点高。”
“哦,是这样啊。”江鹤川笑道,“走吧,我们就吃饭。”
温莳一点头,再不敢抬头看人了。
江鹤川像是知道她对他那张脸抵抗不住,于是故意持美行凶,肆无忌惮地释放自己的魅力。
到现在她手脚都有些发软,不敢想象接下来真的一起吃饭,她怎么扛得住。
就在这时,温莳一的手机忽然响了。
林姨打来的。
她接通后,脸上笑容淡了,热度也退了下去,最后道:“好,我马上回来。”
她挂断电话,动了动唇,好一会儿都说不出口。
江鹤川叹了口气:“看来我想请你吃饭,只能等下一次了。”
“对不起。”温莳一觉得难过,江鹤川都特意回来换衣服了,可她还是爽约了。
“不用说对不起,就当你欠我两顿饭了。”
“好。”
江鹤川这么通情达理,让她心里更加愧疚。她急着想说些什么,于是道:“下次换我来请你,时间地点都随你。”
江鹤川看着她,蓦地笑了出来:“莳一这是你自己说的,都随我?”
“随你。”
温莳一很认真地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