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州的秋雨,总带着一股洗不净的粘稠与阴郁。豆大的雨点砸在翠湖雅苑光洁的玻璃幕墙上,蜿蜒流淌,将窗外迷离的霓虹扭曲成一片片模糊而冰冷的色块。公寓内,昂贵的香薰蜡烛燃着,试图驱散雨夜的湿寒,却掩盖不住苏雅心头的惶恐与冰冷。她蜷缩在宽大的真皮沙发里,手中紧紧攥着那支沈观澜捡回的水晶香水瓶,冰凉的触感也无法平息指尖的颤抖。周家崩塌的轰响犹在耳畔,周父入狱,自己沦为藏匿罪证的“香巢”又被洗劫一空,如今,她就像惊涛骇浪中一片无根的浮萍,随时可能被彻底吞噬。
突然!
砰!砰!砰!
粗暴到近乎疯狂的砸门声,如同地狱恶鬼的擂鼓,猛地撕裂了雨夜的宁静!那声音巨大、混乱、充满了毁灭一切的暴戾!门板在重击下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苏雅!贱人!开门!给老子开门!”一个嘶哑扭曲、如同砂纸摩擦玻璃般的咆哮穿透门板,带着浓重的酒气、癫狂和刻骨的怨毒!
是周浩!
苏雅浑身剧震,如同被冰水从头浇下,瞬间脸色惨白如纸!手中的香水瓶“哐当”一声掉落在厚厚的地毯上。她惊恐地捂住嘴,身体不由自主地向沙发深处缩去,巨大的恐惧攫住了心脏!他怎么找到这里的?他疯了!他一定是疯了!
“我知道你在里面!臭婊子!你敢背叛我!敢毁了我周家!老子要你陪葬!开门!!”周浩的咆哮声更加疯狂,夹杂着用身体撞击门板的闷响!坚固的防盗门在狂暴的撞击下剧烈震颤,门锁发出令人牙酸的金属扭曲声!
苏雅吓得魂飞魄散,连滚爬爬地扑向茶几上的手机,手指哆嗦着几乎握不住,想要报警!
就在她指尖即将触碰到手机屏幕的刹那!
轰——!!!
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
那扇价值不菲的实木包钢防盗门,竟被一股蛮横到极致的力量从合页处生生撞断!整扇门板向内轰然倒塌,重重砸在地板上,扬起一片灰尘!
风雨裹挟着刺骨的寒意和浓烈的酒臭、汗臭、还有一股难以言喻的、如同腐烂水果发酵般的酸馊气息,瞬间涌入温暖的公寓!
门口,一个如同从地狱爬出的身影矗立在风雨中!
是周浩!
但他已不是昔日那个骄奢跋扈的富家少爷!他头发凌乱如同枯草,双眼布满了蛛网般狰狞的血丝,赤红一片,瞳孔扩散,里面燃烧着疯狂、怨毒和彻底毁灭的火焰!脸上胡子拉碴,面色是一种病态的蜡黄与不正常的潮红交织。身上穿着一件皱巴巴、沾满污渍的睡袍,赤着脚,脚上沾满了泥泞和划伤的血迹。
最令人心悸的是他手中紧握的那把刀!
一尺多长的剔骨尖刀!森冷的刀锋在玄关昏暗的灯光下闪烁着死亡的寒芒!刀身上,还残留着暗红色的、不知是锈迹还是干涸血渍的污痕!
“找到你了!贱人!”周浩的目光如同淬毒的钩子,瞬间锁定了瘫软在沙发旁、吓得几乎失禁的苏雅!他咧开嘴,露出一个扭曲到极致的、如同恶鬼般的狞笑,一步步踏着倒塌的门板走了进来,沉重的脚步带着要将一切都践踏成齑粉的疯狂!
“别…别过来!周浩!你疯了!”苏雅发出凄厉到变调的尖叫,手脚并用向后爬去,眼泪混合着鼻涕糊了满脸。
“疯?哈哈哈!老子就是疯了!被你这个贱人!被姓沈的杂种!被所有人逼疯的!”周浩狂笑着,声音嘶哑破裂,挥舞着手中的尖刀,“周家没了!什么都没了!都是你!都是你们害的!今天,老子先送你下去!再去找姓沈的算总账!”
他猛地一个前扑,如同失控的野兽,手中的尖刀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狠狠刺向苏雅的心口!刀锋未至,那股混杂着死亡气息的狂暴杀意已让苏雅窒息!
千钧一发!
一道身影如同鬼魅般从公寓敞开的阳台外无声滑入!正是接到苏雅公寓警报(林晚秋之前为防万一安装的)后,不顾暴雨和伤势强行赶来的沈观澜!
听觉(谛听耳)!
在踏入玄关的瞬间,沈观澜的听觉已捕捉到周浩体内如同失控引擎般的疯狂脉动!
心脏狂跳!频率远超常人极限,如同密集的死亡鼓点,每一次搏动都带着濒临爆裂的嘶吼!
血液奔流!流速快得异常,血管在皮下发出不堪重负的“汩汩”声,如同即将决堤的洪流!
肺部呼吸!急促、浅薄、带着尖锐的哮鸣音,如同破旧的风箱,充满了窒息的痛苦!
这绝不是单纯的愤怒或疯狂!这是身体被某种烈性药物彻底摧毁了平衡,濒临崩溃的征兆!
视觉(黄金瞳)!
视线穿透雨夜的水汽和周浩凌乱的睡袍!
双臂内侧!静脉血管处,数个新鲜的、带着淤青的针孔赫然在目!针孔周围皮肤呈现出不正常的暗红色!
颈部动脉!剧烈搏动,皮肤下的血管如同扭曲的蚯蚓,清晰可见!
肌肉状态!处于一种诡异的、既极度亢奋又隐含痉挛的僵硬状态!这是高强度毒品(如冰毒或浴盐类)过量摄入后的典型生理反应!
眼神涣散!瞳孔虽然扩散,但深处却有一种非人的、空洞的兽性光芒在闪烁!
周浩不仅疯了!他更是在毒品的作用下,彻底沦为了一具只知毁灭的行尸走肉!这种状态下的他,力量、速度、痛感都会远超常人,且毫无理智可言!
“滚开!”周浩察觉到沈观澜的闯入,赤红的双眼猛地转向他,喉咙里发出野兽般的低吼,但刺向苏雅的刀势丝毫未停!他此刻的眼中,只有毁灭的目标!
来不及思考!
沈观澜身体因伤势未愈而沉重,速度远不及巅峰!但他还有五感!
视觉预判!
刀锋刺向苏雅的轨迹、周浩因药物作用而略显僵直却爆发力惊人的肌肉动作、以及他重心前倾的角度…瞬间在脑中分解!
沈观澜没有硬挡!他猛地侧身,左臂闪电般探出,五指如钩,精准无比地扣向周浩持刀的手腕!并非硬碰硬,而是如同灵蛇缠腕,指尖灌注了养生功特有的柔韧缠丝劲,试图卸力夺刀!
然而!
触手瞬间!沈观澜心头一凛!
周浩手腕的皮肤滚烫如火,肌肉坚硬如铁,如同包裹着钢筋!养生功的缠丝劲刚一接触,就被对方体内那股狂暴、混乱、如同岩浆般奔涌的力量狠狠弹开!根本缠不住!
“死!”周浩感受到手腕被触,狂性更炽!他猛地一甩手臂,蛮横的力量瞬间挣脱沈观澜的擒拿!刀锋只是微微一顿,依旧带着死亡的寒光刺向苏雅!同时,他左手五指箕张,如同铁爪般带着恶风,狠狠抓向沈观澜的咽喉!完全是两败俱伤、同归于尽的打法!
苏雅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电光火石!
沈观澜眼中金芒爆闪!身体在不可能的情况下强行后仰,险之又险地避开了抓向咽喉的利爪!同时,他的右手快如闪电般探入口袋!
一枚冰冷的、边缘磨得锋利的五毛钱硬币,被他拈在拇指与中指之间!
没有时间瞄准!没有时间思考!
听觉锁定!
周浩持刀手腕因狂暴发力而肌肉紧绷、血液奔涌、骨骼摩擦发出的细微声响,如同最清晰的定位坐标!
视觉锁定!
手腕尺骨茎突旁,一处肌腱交汇、神经密布、且因药物作用而防御力降到最低的微小弱点!
就是此刻!
沈观澜手腕猛地一抖!指尖凝聚的微弱内劲瞬间爆发!
嗡!
硬币脱手!化作一道肉眼几乎难以捕捉的银色流光!撕裂雨夜潮湿的空气,带着刺耳的尖啸!
噗嗤!
一声极其轻微的、如同针刺皮革的声响!
“啊——!!!”
周浩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凄厉到极致的惨嚎!
那枚边缘锋利的硬币,如同长了眼睛,精准无比地、深深嵌入了周浩持刀手腕的尺骨茎突与肌腱之间的缝隙!不偏不倚,正中腕部正中神经和尺神经交汇的敏感区域!
刹那间!
剧痛如同高压电流,从手腕瞬间窜遍周浩全身!那狂暴奔涌的、被毒品强行催谷的力量洪流,如同被瞬间掐住了脖子!他整条右臂如同被抽掉了骨头,瞬间酸软麻痹!五指不受控制地松开!
当啷!
那把致命的剔骨尖刀,无力地掉落在昂贵的地毯上!
周浩左手死死捂住剧痛麻痹的右腕,身体因为剧痛和力量瞬间抽离而剧烈摇晃,脸上扭曲的疯狂被巨大的痛苦和茫然取代,赤红的双眼死死瞪着嵌入自己手腕的那枚染血的硬币,仿佛无法理解发生了什么。
沈观澜没有给他任何喘息的机会!强忍着身体的虚弱和强行催动五感带来的眩晕,一个箭步上前,灵犀手快如闪电,在周浩颈侧和肋下连点数下!养生功的点穴手法瞬间截断了他几处主要气血运行!
周浩如同被抽空了所有力气,翻着白眼,口中嗬嗬作响,如同烂泥般瘫软下去,重重摔倒在地毯上,身体不受控制地抽搐着,手腕处的鲜血迅速染红了身下的织物。
刺耳的警笛声由远及近,划破雨夜。李冰带着警员冲了进来,看到眼前的景象,迅速控制住瘫软在地、如同死狗般的周浩。
“他吸毒过量,精神彻底崩溃了。”沈观澜指着周浩手臂上的针孔,声音疲惫沙哑,“送去强制戒毒,然后…精神病院是他唯一的归宿了。”他看着地上那枚染血的硬币,又看了看被女警扶起、依旧吓得瑟瑟发抖、失魂落魄的苏雅。这个女人,从背叛者到弃子,再到今日险些丧命刀下,其命运轨迹,同样充满了讽刺与悲凉。
周浩被粗暴地拖走,口中依旧发出无意识的嗬嗬声和癫狂的呓语,赤红的眼中只剩下空洞与混沌。曾经不可一世的周家少爷,最终以最不堪的方式,走向了他注定的疯魔结局。
沈观澜站在破碎的公寓门口,看着警车的红蓝光芒在雨幕中闪烁远去。雨点冰冷地打在他的脸上。周浩的落幕,不过是江州这场大戏中一个血腥的注脚。斩断的触手在腐朽,而深海之下,那镜渊投射出的冰冷阴影,那血咒背后的鬼脸烙印,正随着雨水的渗透,无声地笼罩着这座不夜之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