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雨水,如同无数根细密的钢针,无情地刺穿着罗兰裸露在外的每一寸皮肤,更疯狂地灌入他因剧痛而微张的口鼻!腥咸的泥水混合着自身伤口涌出的铁锈味血液,瞬间堵塞了他的气管!
“咳……嗬嗬……!” 窒息感如同铁钳般扼住了他的喉咙!求生的本能驱使着他残破的身体剧烈地痉挛、挣扎!完好的右臂在泥泞中徒劳地抓挠,试图撑起头颅,却只搅起一片污浊的水花。断裂的左臂在泥水中无助地抽搐,每一次微小的牵动都带来撕心裂肺的剧痛,几乎将他残存的意识彻底撕裂!
眼前不再是模糊的雨幕,而是翻滚的、令人窒息的黑暗!耳中震耳欲聋的雨声被一种诡异的、血液奔流的嗡鸣所取代,仿佛灵魂正在被这冰冷的洪水卷走。
放弃……太痛苦了……就这样沉下去吧……
这个念头带着死亡的诱惑,在他即将沉沦的意识边缘低语。
然而!
就在意识即将彻底滑入黑暗深渊的前一刹那——
库伯叔被影狼扑倒时决绝的眼神!
玛莎婶搀扶老巴顿时颤抖的双手!
格蕾塔奶奶搂着小托姆无声淌下的浑浊泪水!
哈克叔深深躬下的、如同山岳般沉重的脊梁!
还有……那三枚紧贴着他冰冷胸膛、仿佛还残留着溪木村最后一丝温暖的铜币!
以及……橡木村方向传来的,那堵象征着最后希望的土墙轰然倒塌的巨响,和随之而来的、无数生灵被推入地狱深渊的、撕心裂肺的绝望哀嚎!
“墙塌了——!!!”
“魔物进来了——!!!”
“救命啊——!!!”
“孩子——我的孩子——!!!”
这些声音,如同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他濒死的灵魂之上!那不是幻听!那是正在发生的、血淋淋的、他豁出性命也想守护的一切正在被彻底毁灭的现实!
不!!!
不能!!!
一股源自生命最深处、混合着守护一切的无边责任与绝望中迸发出的最后疯狂的力量,如同沉寂火山最后的喷发,瞬间点燃了他残破躯壳里每一颗濒死的细胞!这股力量甚至短暂地压过了窒息、压过了失血的眩晕、压过了那足以让人瞬间昏死过去的恐怖剧痛!
“呃……啊——!!!”
一声不似人声、如同困兽濒死挣扎般的嘶吼,猛地从罗兰被泥水堵塞的喉咙深处炸裂开来!这吼声带着浓重的血沫和泥浆,带着骨头碎裂的摩擦声,带着灵魂被撕裂的惨烈,穿透了密集的雨帘,甚至短暂地压过了暴雨的喧嚣!
他用尽这生命之火最后、最炽烈的燃烧,将残存的全部意志、全部痛苦、全部绝望,以及对门后那冰冷存在唯一渺茫的、扭曲的、近乎卑微的祈求,凝聚成一句破碎却无比清晰的呐喊:
“求您……莉莉安大人……救救……大家……!!!”
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碎裂的胸腔里硬生生挤出来的血块,带着令人心悸的惨烈!声音嘶哑、扭曲,却蕴含着一种足以撼动灵魂的决绝和悲怆!
吼声落下的瞬间,那强行点燃的生命之火也燃烧殆尽。
支撑身体的右臂如同被抽去了所有筋骨,彻底失去了力量。他再也无法维持任何姿势,整个上半身如同被折断的枯木,重重地、毫无生气地向前扑倒!
砰!
脸颊狠狠砸在门前冰冷的泥水里,溅起一片污浊的水花。断裂的左臂被身体压住,传来一阵几乎让他灵魂出窍的剧痛,但他已经感觉不到了。
意识如同断了线的风筝,向着无边的黑暗急速坠落。冰冷的雨水无情地冲刷着他惨白如纸、沾满泥污和血渍的脸,灌入他微张的口鼻。身体在泥泞中微微抽搐着,气息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随时可能彻底熄灭。
只有那最后一声呐喊的余音,仿佛还固执地萦绕在紧闭的木门前,在震耳欲聋的暴雨声中,留下了一道微弱却无比清晰的、名为绝望祈求的刻痕。
暴雨如注。
木门沉默。
门前冰冷的泥泞血水中,俯卧着一个气息奄奄、如同被整个世界抛弃的残破少年。
他用生命最后的呐喊,完成了第二次叩门。这一次,不再有王命,不再有使者,只有血、泪、泥泞和一个卑微灵魂在末日暴雨中的最后嘶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