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红烛与火药
光绪二十五年冬,汉口法租界的教堂钟声敲过七下,齐远山的新婚喜宴正到高潮。
红绸高挂的厅堂里,德国自鸣钟的鎏金指针停在\"囍\"字中央,沈红英凤冠霞帔坐在雕花拔步床边,耳垂上的东珠坠子随呼吸轻颤。窗外飘着细雪,窗内却燥热难耐——不是因炭火太旺,而是齐远山袖中那封刚收到的密信正灼烧着他的手腕。
\"齐老弟,再饮一杯!\"
张勋的辫子兵统领醉醺醺地递来海碗,酒液里浮着未化的雪片。齐远山假意仰头,实则将酒泼进袖笼,宣纸上的墨迹立刻晕开,露出\"夔门铁轨被炸\"五个狂草大字。
突然,教堂方向传来震耳欲聋的爆炸声。
冲击波震碎了五彩琉璃窗,新房里顿时红绸乱舞。齐远山护住沈红英扑向床底,后颈被飞溅的瓷片划出血痕。透过硝烟,他看见院墙外闪过几个穿短褂的身影——他们腰间别的不是鞭炮,而是德制手榴弹!
\"不是冲我们来的。\"沈红英突然扯下盖头,凤冠下的眼睛亮得骇人,\"看那边——\"
她指向法租界巡捕房的方向。滚滚浓烟中,一队辫子兵正疯狂地冲向江岸,领头的军官手里攥着半截铁轨,断口处的硫磺结晶在火光中泛着毒蘑菇般的荧光。
第二章:断轨上的血字
爆炸后的江滩像被犁过的战场。
齐远山踩着焦黑的枕木残骸,手中德制油灯照出铁轨上狰狞的裂痕。这不是寻常炸药所致——断面呈现出诡异的枝晶状,就像当年威廉姆斯在吴淞铁路故意冻裂的钢轨。
\"齐工师,您看这个!\"
阿福从泥里挖出个扭曲的铜壳,内侧刻着\"克虏伯1898\"的德文花体。齐远山用银簪轻刮,刮下的粉末在灯焰里爆出绿色火星——是掺了镁粉的引信药剂!
\"新娘子好眼力。\"
阴影里走出个穿西式猎装的男人,意大利皮鞋碾过碎铁屑。汉口洋枪队教习费雷罗把玩着左轮手枪,枪管还冒着烟:\"德国人卖给我们军火时,可没说这批炸药会自燃。\"
沈红英突然蹲下身,红嫁衣的袖口扫开积雪。铁轨内侧用血写着几个歪斜的字:\"汉阳厂......硫......\"最后一笔拖得老长,像垂死者无力的手指。
远处传来整齐的皮靴声。德国巡逻队提着鲁格手枪逼近,为首的军官用手帕捂着鼻子:\"清国人禁止进入爆炸区!\"
齐远山刚要争辩,沈红英突然晕倒在他怀里。新娘的喜服宽袖下,悄悄滑出半张烧焦的图纸——是德国人藏在巡捕房的《长江布雷图》!
第三章:喜服下的蓝图
子时的洞房变成了临时指挥部。
沈红英拆开凤冠暗格,取出微型相机。显影液里的底片渐渐浮现出令人窒息的画面:德国军舰\"豹\"号正在往货舱装运铁轨,而甲板上的水兵擦拭的竟是水雷!
\"他们在铁轨里装炸药,\"齐远山用放大镜观察底片角落的日历,\"伪装成事故......\"
话音未落,窗户突然被石子击中。阿果的彝刀挑进来个油纸包,里面是半截还在冒烟的引信,缠着张俄文标签:\"存放温度不得高于5c\"。
\"汉口这几日都是零下,\"沈红英指尖轻触引信上的冰碴,\"除非......\"
两人同时看向婚床——红绸帐幔后藏着德国领事送的贺礼:一台最新式制冷柜。
齐远山踹开柜门,白雾散尽后露出整整齐齐的十二管硝化甘油,每支都贴着胶济铁路的站点标签!制冷机铭牌上刻着行小字:\"青岛总督府特供\"。
窗外传来马车急刹声。费雷罗带着洋枪队包围了宅院,火把照亮了他手中的逮捕令:\"有人举报你们私藏爆炸物!\"
第四章:冰柜里的密函
汉口巡捕房的审讯室冷得像口棺材。
齐远山被铐在德制暖气片上,铸铁棱角割得腕骨生疼。费雷罗把玩着从冰柜搜出的硝化甘油,突然将试管凑近炭盆:\"听说这玩意儿零上五度就会——\"
\"那是劣质品。\"
沈红英的声音从走廊传来。她不知何时换上了洋装,裙撑里藏着江南制造局的通行证。雪白的手套拍在桌上的文件让费雷罗脸色大变——是德国克虏伯工厂的质检单,证明汉口爆炸的炸药产自青岛日占区!
\"有趣的是,\"沈红英的银簪尖点着某行数字,\"这批炸药的硫含量......和胶济铁路的故障钢轨完全一致。\"
齐远山趁机观察审讯室。墙上挂着的钥匙串中,有一把刻着铁轨图案。当费雷罗转身倒咖啡时,他迅速用婚戒里的细铁丝撬开手铐,顺走了那把钥匙。
爆炸声再次震撼全城。这次的方向是——汉阳铁厂!
第五章:铁水与谎言
汉阳铁厂的高炉像受伤的巨人喷吐鲜血。
齐远山冲进浓烟弥漫的轧钢车间,看见德国技师正指挥工人往铁水里倾倒黑色粉末。熔炉旁的标牌写着\"硫磺改良剂\",可地上散落的包装袋却印着日文\"硫铁矿渣\"!
\"住手!\"
他的怒吼被汽笛声淹没。一辆德国机车正拉着急救水罐车驶来,可喷出的\"水\"遇到高温铁水竟爆燃起来——罐车里装的是硝化甘油稀释液!
沈红英用裙摆兜住几块飞溅的炉渣。冷却后的渣块里嵌着未燃尽的硫磺颗粒,与胶济铁路断裂轨道的成分一模一样。
\"这不是事故,\"她擦着脸上的煤灰,\"是德国人在销毁证据!\"
阿果突然从钢架跃下,银鞘短刀钉住个想溜的日本工程师。这人怀里掉出的笔记本上,密密麻麻记录着汉阳铁厂每批钢材的硫含量数据,最后一页写着:\"大日本帝国海军预定,1899年3月前瘫痪清国铁路\"。
第六章:婚礼与葬礼
黎明前的长江上飘着诡异的绿火。
齐远山站在德国商船的锚链舱里,手中油灯照亮了成箱的\"铁轨专用润滑剂\"。撬开木箱,里面全是贴骷髅标志的硝化甘油,每支试管都用稻草裹着——正是汉口爆炸案的元凶!
\"蜜月旅行愉快吗?\"
费雷罗的枪口从背后抵住他后心。齐远山突然吹灭油灯,在黑暗中抓起支试管按在对方枪管上:\"零上五度就会爆炸,记得吗?\"
枪响的瞬间,沈红英掷出的银簪打偏了子弹。阿果的彝刀斩断舱门锁链,江水汹涌灌入。
三人爬上甲板时,德国船正巧驶过新婚宅院。岸上,张勋的辫子兵在焚烧费雷罗的罪证,火光中隐约可见\"胶济铁路汉阳厂\"等字样的碎片升腾而起。
沈红英将新娘头冠抛入江中。金丝缠绕的珍珠沉没前,反射出最后一缕朝阳——像颗坠落的星辰,也像一粒未爆的火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