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看这些士卒平日里对吴三桂畏惧不已,但现在比吴三桂级别更高的皇帝陛下都站在了他们这边,这些底层士卒仿佛有了主心骨,装作视若不见吴三桂已经阴沉但极点的脸色,开始陆续上前领取饷银,并心悦诚服的跪下大声喊道:
“谢万岁爷赏!”
吴三桂的脸上怒气越来越盛,他霍然转身,大踏步的向营内走去,口中说道:“既然陛下有此雅兴,臣身体有恙,恕不能在此地相陪,请陛下恩准臣回营休息!”
说罢,也不等崇祯皇帝回应,直接跨上马背,领着几名亲兵扬长而去。
此番举动果然嚣张跋扈之极,王家彦和金铉此时脸上已然愤怒不已,王德化更是涨红着脸,尖声叫道:“放肆!尔等竟敢亵渎圣驾!锦衣卫何在?随我将……”
他话没说完,一脸平淡的崇祯挥手制止了他接下来的话语。
“看来这平西伯的城府也不过如此……”崇祯调转马头,回到了三千军马当中。
……
看着一脸愤怒的吴三桂回到中军大营,此刻大营中已经站了好几道身影,他们分别是蓟辽总督王永吉、辽东巡抚黎玉田他麾下重要的谋士方光琛等人。
“怎么样?是陛下来了吗?”黎玉田率先出声。
吴三桂依旧阴沉着脸,并不答话。
“到底是不是真的圣上驾到啊!平西伯你给句话啊!”蓟辽总督王永吉急道。
“是!”
吴三桂被一叠声的询问弄得烦躁不已。
“那吴大人您怎么单独回来了,怎么没有请陛下移驾咱们中军大营啊!”辽东巡抚黎玉田一边埋怨,一边就要往外走。
“站住!”
一声断喝,将黎玉田的身影定在了那里。
吴三桂双手握拳,脸上露出了狰狞之色。
“来人,将中军帐门封了,没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准走出中军大营!”
“是!”
站在帐门外的两名亲兵领命,将手中的长枪架在了半空中。
转过身来,黎玉田气的满脸通红,大声质问道:“吴大人,你这是什么意思?”
大明朝廷,文官节制武将,按道理来说,身为辽东总兵的吴三桂是要受辽东巡抚黎玉田的节制,搁以前,他是不可能限制巡抚的自由的。
但在明朝末年,朝廷羸弱,渐渐对这些武将的管制力不从心。
只要手底下有兵,这些总兵们便成了一个个大大小小的军阀,这种“文官节制武将”的大明朝廷规矩早就被破坏的一干二净。
此时帐内,蓟辽总督王永吉是他们三人中最大的官,吴三桂都要受他管辖,但现在大明朝廷威严丧失,手中有兵才是硬道理。
因此很多时候,手下士卒不如关宁军多的王永吉反而要受到吴三桂的节制。
眼看当下情形紧张,方光琛起身对着吴三桂作了一揖,开口道:“各位大人请稍安勿躁,是不是叫黎,王二位大人暂且歇息,天色渐晚,大帅您是否认错了也未可知,等我们再去确认后,再以天子礼仪迎接皇帝圣驾!”
“大人们以为如何?”
听了方光琛的话,吴三桂也渐渐冷静下来,他拱手对黎玉田和王永吉行礼致歉道:“适才是在下性情急躁了一点,还望二位大人海涵,此时非同小可,容在下确认无误后,再邀请二位大人一起迎接圣驾!”
说罢,他做了一个“请”的手势,黎玉田冷哼一声,也知道此时他一个文官,在满是吴三桂人的大营内也无法做什么,便愤愤不平的走出了大帐。
王永吉眼神中闪过一道隐藏极深的光,也向吴三桂拱手还礼后,一言不发的走出了大帐。
“大人,您去营门外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还有真的见到陛下了吗?”等二人走出了营帐,方光琛立马走上前去询问道。
“嗯,是陛下!”
犹如一道霹雳,方光琛呆呆的站在地上,良久才开口道:“我们在京师的谍子探查回禀,说陛下要册封李自成为秦王,还没有举行册封大典,这个重要的时候,流贼是不会放陛下出城的,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难道……”
“我不关心他是怎么从京师突围出来的,献廷,无论如何他现在已经站在我们大营门口了,而且,你知道他在门口干什么吗?”
心情烦闷的吴三桂直接抬手打断了方光琛的猜测,他焦躁不安的在地上踱步,恶狠狠的接着说道:“他在给那些士卒亲自发饷银!!!”
“以往朝廷的饷银都是先给我们,然后我们再给底下的士卒发放,发多发少,什么时候发,都是我们说了算,现在他居然当着百姓和士卒的面,在大庭广众之下,直接在大营门口就发起了饷银!”
走到桌前,吴三桂猛的灌了一口凉茶,重重的将茶盏放回桌上,接着说:
“而且他发的还是现银!现在那些士卒已经在营门口山呼万岁了!”
“好哇!他朱由检竟然敢把手伸到我的碗里了!偏偏他还带了三千多名的精兵,再加上周围都是辽东的百姓,众目睽睽之下,我一时还不能把他怎么样,所以才回来找你商量一下!”
从吴三桂开始讲述到现在,方光琛的眉头一直紧蹙着,听到这里,他还是口中喃喃道:“真是奇了怪哉,陛下到底是怎么从几十万流贼包围中逃了出来呢……”
“哎呀!献廷!!现在考虑这些已经没用了,到底应该怎么办,你给句话啊!”
吴三桂一步跨到方光琛面前,双手攀着他的肩膀就开始摇了起来。
方光琛涣散的眼神此刻才重新清明了起来,他抬手阻止了吴三桂继续摇晃自己。
迎着吴三桂焦躁的眼神,给出了自己的建议:“兄长稍安勿躁,士卒们吃皇粮,为国家打仗本就是分内之事,圣上亲自发饷银以示恩惠也说得过去,但是这些士卒别忘了,只有兄长你才是他们的头……”
“士卒们终归是要打仗的,谁能带他们打胜仗,带他们在战场上活下来,这才是最重要的,而这些能力,都是崇祯皇帝陛下所没有的。”
“银钱或许能收买士卒一时的人心,但在下相信,相比于陛下,他们其实更愿意追随不到二十岁就能考中武举人的兄长您!”
“因为论起弓马骑射,战阵兵法,十个陛下也不如兄长,只有您才能给他们带来生的希望!”
吴三桂闻方光琛所言当即来了精神,一扫之前的焦躁不安的情形,兴奋的搓着手说道:
“对啊!我真是一时之间气昏了头,论起战阵技艺,那个娇生惯养的皇帝怎么和我比,暂且把他迎进帐来,等明天天亮,我和他在众军士面前好好比试一下弓马技艺,我要当众羞辱于他!”
“且让那些士卒们睁大眼睛看看,在战场上,只有我才能给他们带来胜利!”
“跟着那个草包皇帝,只有白白送命的份!”
“兄长所言极是!”方光琛对着他深深一揖,但是眼中还是闪过一抹迷惑不解的神色。
“崇祯皇帝到底是怎么从京师出现在这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