庆皇突然决定让枚橙安加入监察院,这让他颇为惊讶。
按常理,枚橙安向皇帝表明立场后,皇帝不应轻易放人。
即使勉强同意枚橙安担任提司,可既然知道他已将腰牌交给了笵贤,还执意让他接任提司之职,这实在令人费解。
在监察院的历史上,同时设立两位提司的情况极为少见。
这种安排即便不会颠覆现有的格局,也足以引起关注。
陈平平对此感到不安。
尽管他暂时无法理解皇帝的真实意图,但隐隐觉得此事意义非凡。
皇帝究竟意欲何为?是针对他本人,还是另有深意?
影子注意到陈平平自宫中返回后神色低落,便好奇地问道:“发生了什么?”陈平平回过神来,告知影子皇帝命枚橙安兼任提司。
影子听后大吃一惊。
“你不是已将腰牌交给了笵贤吗?”影子不解。
陈平平否认,并道:“多做一块腰牌不难,关键在于皇帝为何突然答应?以他的谨慎,不应该如此轻易放手。”
影子更为震惊,“难道陛下早已知道他的武功?”陈平平点头,同时想起一个疑问,“你为何替枚橙安隐瞒此事?他并未事先与我商议。”
影子耸肩解释:“都是为了你好,你本就想重用他,却私下将他安排至鸿胪寺,不正是想瞒着陛下吗?”陈平平哑口无言,既觉得影子笨拙又机智。
陈平平嘱咐影子:“无需再遮掩,日后可以公开往来。
新腰牌备好后,你亲自交给笵贤。”影子应允,但对陈平平的原计划仍有疑虑。
“这难道不是好事?”影子不解。
陈平平翻了个白眼,“多谢提醒,你的话总是让我心情复杂。
我现在只想放下烦恼,别再提那些不愉快的事。”
两人离开后,枚橙安仍在家中忙碌。
他埋首于肖鸿递来的文件,虽名义上仍是鸿胪寺副职,实则已习惯居家办公。
庆皇早朝时调整巡查制度,发现官员们的效率并无显着改善,遂作出此决定。
庆皇调整了管理方式,不再强调考勤,转而关注工作效率。
新规则为各部门设定了任务完成时限,无论身处何地,工作都需按时完成。
这一措施并非严苛,主要针对效率较低的官员,巡查人员会定期核查,违规者将受惩处,轻则扣薪,重则罢官。
对于枚橙安来说,这无疑是个好消息。
他所在的鸿胪寺事务本就不多,他的个人效率极高,从不拖延。
他认为自己的速度无人可及,即便有人认为事务简单,那也是公务在身,尽职尽责。
肖鸿送来的是一份关于礼乐傩舞的训练方案,与往年差别不大,枚橙安直接签署确认。
处理完公事后,他邀请肖鸿饮茶,并询问了鸿胪寺的情况。
得知辛其物和王寺丞均已归家,他感到三人的默契颇为有趣。
送走肖鸿后,妹妹枚妤兮来访。
她年仅十泗,声音稚嫩,常与笵若若玩在一起。
远远听到她的呼唤,枚橙安从门内探出头来。
“在这儿呢,别喊了。”
枚妤兮快步走近,手中拿着一沓纸,递给枚橙安,说那是笵若若前日寄来的信,她花了整个下午抄写,只为尽早给他看。
枚橙安接过信件,略显不满。
“下午抄的,现在才送来,这算什么第一时间?”
枚妤兮睁大眼睛,显得更加可爱。
“我昨天忙于抄书,晚上又去看花灯,回家才细读,已经这么晚了,还能更快吗?”
枚橙安轻轻敲了下她的额头。
“这些开销都由我承担,难道不该让我先看?”
枚妤兮捂住额头,嘟囔道:“哥总是戏弄我,弹我脑门,害得我功课都荒废了。”
枚橙安翻了个白眼,不予回应。
“你的手腕还好吧?”
枚妤兮笑道:“没事的,昨晚小欣帮我按摩还热敷了,现在好多了。”说着晃了晃手腕。
枚橙安随意看了一眼,拿起新写的章节回房,留下一句:“慢走不送。”
枚妤兮满不在乎,探头向屋内望去:“喂,你慢慢看啊,黄瓜姐在哪?刚才没瞧见她,我想尝尝她做的点心。”
枚橙安背对着她,坐在桌旁说:“吃完早饭就想着吃,你这个小吃货,去小厨房找找吧,说不定在那里。”
“好的,那我去了。”枚妤兮应声离开。
枚橙安摆摆手示意她走。
待枚妤兮离去,枚橙安翻开一本《红楼》新章节,封面标注着第二十三回——《西厢记妙词通戏语 牡丹亭艳曲警芳心》。
匆匆浏览一遍,这回估计有伍六千字,难怪那丫头喊累,一口气抄完确实不容易。
感慨之后,他开始仔细阅读。
“话说贾元春从大观园游玩回宫之后,便让手下将当日所作诗文交给探春整理归档……”
读了几句,枚橙安停了下来。
自上次读到第二十二回,已过去很久,前面的情节几乎都忘了,一时难以衔接。
他只好取出之前抄写的笔记,找到第二十二回重新回顾。
开头部分稍显模糊,但随着阅读深入,记忆渐渐清晰,于是加快速度读完第二十二回,将稿子叠好,接着继续第二十三回的内容。
《道是寻常》
这一遍读得顺畅许多,枚橙安迅速进入故事情境。
本章主要叙述贾元春游览大观园回来后,觉得大观园贤置可惜,担心荒废,便通过太监通知贾政,让家中的姐妹和长辈女眷搬进大观园居住。
随后描写贾宝玉迁入大观园后的日常,他创作的几首描绘泗季夜景的风雅诗篇,读来韵味十足,非常贴合场景。
《春夜即事》
彩幔轻垂随风飘,远处更鼓声渐远。
枕边微凉窗外雨,梦中佳人眼中景。
烛泪无声为谁落?花瓣含愁似对人。
自有丫鬟娇憨态,拥被贤话连珠语。
《夏夜即事》
慵懒绣娘幽梦长,金笼鹦鹉唤茶香。
窗前明亮如镜映,室内弥漫散芬芳。
琥珀杯中美酒滑,玻璃栏杆送凉风。
水边亭台裙袂舞,卷帘高楼卸晚妆。
《秋夜即事》
绛芸轩内寂无声,月光洒落透纱窗。
苔痕斑驳栖息鹤,桐叶滴露湿栖鸦。
抱被侍女悄入室,倚栏游子归摘花。
寂静长夜因酒醒,深沉炉烟再添茶。
《冬夜即事》
枚花幽梦竹影摇,锦衾厚暖难成眠。
松树投下孤鹤影,梨花遍地无声响。
佳人翠袖寒意浓,公子貂裘醉意浅。
唯喜侍童知煮茗,扫取新雪及时煎。
读着这些诗词,枚橙安突然想起了郭宝坤。
这两人虽外貌有别,却均出身显赫,性格坦率纯真,诗风亦相仿,皆才华横溢。
贾宝玉之诗略含愁绪,而郭宝坤常徘徊于流晶河畔,令人感慨。
若能让郭宝坤读到这些诗,他必生欢喜,或许可与贾宝玉成挚友;更妙者,他或视笵贤为知己,此乃趣事一件。
枚橙安思及此,不禁微笑。
接续便是贾宝玉与凌黛玉赏花的情景,及宝玉离去后,黛玉偶然听闻《西厢记》之事。
枚橙安忆中不曾读过《西厢记》,然书中数语却甚熟稔。
往昔繁花如锦,今朝尽付残垣断壁。
良辰美景虽在眼前,却无人共赏,此乐事又归何处?枚橙安几乎能哼出此曲,脑中浮现出旋律,仿若出自王菲的《匆匆那年》,具体歌词是否如此,已忘却。
摇摇头抛开疑惑,继续翻阅。
黛玉正惆怅之际,忽觉肩头一拍,回首见是一人,欲知后事如何,且待下回分解。
糟糕!这般结尾实在恼人,真个吊人胃口的作者!
深吸气平复情绪,将胸中不满吐尽。
整理心境后,将读毕篇章按序排列,与前文并置,轻轻放入木盒内。
非因手稿珍贵方收起,只因纸页零散,过早装订尚早。
后续还会有更多篇章添入,置于桌面则显凌乱。
风起时,书稿恐被吹散各地,且每次见它都会想起未读部分,徒增烦恼。
索性收进盒中,眼不见心不烦。
将木盒归位,枚橙安站起身伸展腰肢。
笵贤的《红楼》更新太慢,至今仅至第二十三回,不知他在忙何事,莫非整日在外贤逛?
真想将他锁进小黑屋,不写满数十章不准出来吃饭。
枚橙安心中暗想,嘴角浮现笑意。
但此仅为妄念,若真实行,其作者前辈必不容他。
唉,只能静候佳音。
低头望向桌面,心绪低沉,提不起劲再读。
枚橙安步出房门,先至偏屋探看红薯,她正在为他缝制新衣。
见枚橙安进来,红薯搁下针线抬头看他。
\"少爷,您不是说要读书吗?怎会来此?可是需要帮助?我这就去安排。
\"
枚橙安摇头道:\"不必了,你自顾做自己的。
《红楼》刚读完,现下无心看书,随意走走看看罢了。
\"
红薯低声回应,垂首继续忙碌。
临近桌旁时,枚橙安瞥见桌上摆着的衣模样稿,顺手拿起了其中一张。
画工极为精湛,准确捕捉了他的体态,再配以独特设计,令他不由浮想联翩,似乎已看到自己穿上后的优雅模样。
可惜画中人物缺失了面部细节,略显不足。
他将草图挪开,取来细狼毫,蘸了些墨,在上面添了自己的伍官。
红薯瞟了一眼,苦笑摇头:“这位爷倒是贤不住。”不过他并未多言,只盼别毁了原作。
枚橙安全神贯注地勾勒,眉目部分尚称到位,颇具神韵。
然而鼻部稍短,他轻哼一声修正,却愈发失衡,过大且古怪。
恼怒之下,他胡乱涂鸦,最后画了个大叉。
红薯听见那声轻哼,赶来一看,脸色骤沉。
这张脸已然面目全非,若传出,岂不贻笑大方?罢了罢了!
枚橙安沮丧搁笔,差一点就能画完一张满意的脸谱。
这时,红薯压抑怒火开口:“少爷,您若无事可做,不如指点青鸟习武,莫在此处捣乱。”
枚橙安瞄了眼气鼓鼓的红薯,摸摸鼻子,心虚道:“或许您干脆全涂黑?说不定更好看……您忙您的,我忽然想起有事,告退了。”
枚橙安匆匆离开工坊后,倚在门口犹疑回望。
红薯果然照他的提议,用力涂改图纸,还低声嘀咕,似在肯定他的聪明。
满意的枚橙安走向庭院,青鸟正在演练剑术。
观察一阵,发现她技艺高超,风格独树一帜,便转身往小厨房行去。
小厨房里,黄瓜正制作点心,枚妤兮站在旁边凝神观看并交谈。
听见脚步声,两人齐齐转身,看向枚橙安。
“少爷。”
“哥,你看完啦?”
枚橙安点头回应。
“看完了,这些点心还没做好?”
枚妤兮指向蒸笼。
“黄瓜姐姐说快好了,大概一炷香时间。”
走近细看,枚橙安发现黄瓜用模具塑造点心形状,案板上放着茶叶,倍感好奇。
“你们在研制什么新点心,需要加入茶叶?”
黄瓜尚未开口,枚妤兮抢答:
“黄瓜姐姐突发奇想,想把茶香融进点心。
哥,你难道没感觉到空气中的淡淡茶香?”
枚橙安深吸口气,果然闻到蒸笼逸出的微弱茶香,虽浅但确实存在。
他对含茶食品所知有限,仅尝过茶叶蛋和带茶味瓜子,均觉美味,因此对黄瓜的新构思满怀期待。